红色经典剧目展演季丨自有明灯在心间——史依弘与《杜鹃山》

4月2日,清明小长假前的最后一天,《杜鹃山》完成了首次全剧响排。除了交响乐队尚未加入,所有演员和京剧乐队文武场全部就位,两个半小时的演出几乎一气呵成。当第九场《漫卷红旗》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定格最后一个造型,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鼓起掌来,为响排的圆满顺利,为剧目的精彩呈现,也为正中央那位众星捧月、自带光环的“大女主”柯湘。掌声中,这位“大女主”渐渐收起雷霆万钧的目光,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柯湘悄然隐去,她的扮演者——梅派大青衣史依弘款款走来。《杜鹃山》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又是如何塑造柯湘这个角色?且听走下排练场的史依弘娓娓道来。

· 春催杜鹃又开放
“剪掉这几节吧。这样长度差不多。”
过排阶段的某一天,史依弘与道具师正在排练厅一角拿着一长串铁镣“开刀”。随着道具师手起钳落,铁镣被调整到合适的长度,史依弘戴上试了试,链条在她手中上下翻飞,十分熨帖。
第二场《春催杜鹃》中,柯湘就戴着这副镣铐登场。这串铁链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于传统戏中的水袖,是一件重要道具,如果长度不合适,势必会影响动作的施展。
“柯湘拿链条的这一套动作,如果光看录像根本看不懂。怎么拿,怎么倒过来,都要特别干净利落。看起来没什么难度,其实大有讲究。”
2001年,史依弘第一次排演《杜鹃山》,当时高牧坤老师担任导演。高牧坤曾在最初版《杜鹃山》中饰演田大江一角,同时也是该剧的主要编创者之一。开头柯湘舞链条的一系列动作,正是当年高老师亲自传授的。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自2001年初排之后,史依弘分别在2006年、2011年又演出过两次《杜鹃山》,总共不到二十场。演得不算多,《杜鹃山》也是她继《红灯记》《沙家浜》之后,接触最晚的一部现代京剧。但史依弘却认为,柯湘这个人物是最适合自己的,较之于阿庆嫂、李铁梅,柯湘在气质上和自己更接近,演起来也更为得心应手。
除了柯湘、杜妈妈等少数几个角色,这一版《杜鹃山》几乎全员大换血,由80后、90后年轻演员们挑起大梁,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也是第一次接触这部戏。每次排练结束后,史依弘总会留下来为他们开开小灶,彼此再过上几招,探讨一下怎样的节奏最为恰到好处,怎样配合才能严丝合缝。

·《杜鹃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这几个词用来形容《杜鹃山》排练场的气氛再合适不过。排练间隙,人见人爱的“史姐姐”和大家伙儿打成一片,谈笑间时不时地蹦出几句《杜鹃山》里的台词金句,诸如“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不能轻举妄动”等等,每每引发一阵阵会心大笑。
爱说爱笑是史依弘的性格,同时这也证明她真正吃透了《杜鹃山》这出戏,早已将所有内容烂熟于心,方能化用自如、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谈起《杜鹃山》,史依弘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就是“太厉害了”、“太牛了”、“天才”,毫不吝惜最高级别的赞美。在她看来,《杜鹃山》不同于传统戏曲,它是一部戏剧作品,有着完整的戏剧结构、矛盾冲突、起承转合。柯湘是真正的大女主,始终被放在一个个危机当中,所有矛盾冲突都着落在她身上,让观众时刻为她担心、为她焦虑。这样一来,人物怎能不出彩?
更何况,唱腔设计还能如此精彩。
“乱云飞”、“家住安源”、“杜鹃山山深林密”,一个个经典唱段脍炙人口,传唱不衰。对史依弘来说,从中选择最喜欢的唱段是道难题。“只要柯湘一开口,就是好段子。没有一段不喜欢,没有一段是草率而为的。”
《杜鹃山》的音乐在传统京剧的基础上,大胆融入了歌剧、地方戏、民歌小调等各种元素,身段动作方面则借鉴了芭蕾的形体舞姿,可谓是兼收并蓄博采众长,但又没有脱离京剧的范畴,整体和谐统一,不会产生任何不谐调感。
“从传统来,不往传统走”,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拗口,其实正是对《杜鹃山》创作内核的真实写照。
史依弘还特别提到了一个名词:“京芭体”。这是一种京剧与芭蕾相结合的身训体系,当年她的武旦开蒙老师张美娟曾对她进行过这方面的训练。“京芭体”的功底对于京剧现代人物的塑造大有助益。
关于《杜鹃山》的精妙之处,史依弘可以如数家珍说上很久。这份发自内心的爱,正是她演好《杜鹃山》这部戏,塑造好柯湘这个角色最坚实的心理基础。

· 排演二十年,依然有困惑

从三月初排练正式启动,到四月初进入响排,《杜鹃山》的旋律每天响彻在排练厅。即便只是不带乐队的过排,史依弘也坚持满宫满调完成每一句唱念,从来不搞“走过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因为我不愿错过任何一次排练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正式演出的感觉,一气呵成。”

像这样从头至尾一遍演下来,累吗?累。

经历过“梅尚程荀”一天两场、每场双出的“魔鬼训练”,能够让史依弘说出“累”字的戏可真不多了。更令人吃惊的是,她说,有一个问题始终令她困惑,从2001年一直困惑到现在。

那就是大小嗓结合的问题。

所谓大小嗓结合,指的并不是唱腔,而是念白。外行人可能有些费解,史依弘随口示范了几句台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斗争”,“刚才好象电闪雷鸣,怎么忽然风平浪静啦”。如果完全按照旦角的小嗓念法,则一股柔媚感油然而生,听起来非常别扭,与柯湘的气质完全不符。反过来如果完全用大本嗓念,又失去了京剧特有的音律感,变得如同话剧。事实上,现在柯湘的每一句念白都是大小嗓结合的。

“如果放在传统戏里,柯湘就是类似花木兰这样的女扮男装角色。她身上融合青衣的唱、小生的念白、武生的身段,很难归入某个单一行当。”

2001年上京版《杜鹃山》初排时,这个问题曾令史依弘十分困扰。当时她尝试模仿杨春霞老师使用大小嗓结合念白,结果引起哄堂大笑,所有演员都很不习惯这种非传统的表现方式,幸亏高牧坤老师一锤定音予以肯定,给了史依弘莫大的信心。

经过二十年的打磨,如今柯湘的念白听起来已经相当流畅自然,若非刻意留心,普通观众根本察觉不到其间大小嗓的切换衔接。但史依弘对自己仍然不满意,平日在家经常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练习,精益求精。

“天衣无缝的境界只是偶尔能够达到,这中间的分寸可太难了。我还在不断攻克,不断寻找大小嗓的结合点,而且要形成习惯,成为肌肉记忆。估计这次演出在念白上能比过去更好一些。”

· 看眼前,又是一场新考验

自2001年至2021年,史依弘在艺术上的进益和提升有目共睹。如今回看二十年前演出《杜鹃山》的录像,史依弘觉得自己“使劲使得太大”,有些地方用力过猛,仿佛全身都在叫嚣着“看我看我看我”,但并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十年前的版本稍微好些,舒缓下来一点了。她希望这次能再舒缓一些,毕竟现在的自己沉淀下来了,可以更加淡定、从容。

“一定是这么个过程,这是年龄、阅历使然。火候、分寸,这种东西对演员来说永远是最难把握的。”

距离4月17日天蟾逸夫舞台的首演越来越近,接下来《杜鹃山》也将进入更为密集、更高强度的响排、合成阶段。在这个杜鹃盛放的日子里,让我们一起来感受红色经典的艺术魅力,期待一个更加有血有肉、打动人心的柯湘呈现在舞台上。

撰文:彩云追月
摄影:Cheryl

演出信息

现代京剧《杜鹃山》
时间:2021年4月17日 周六13:30
地点:上海天蟾逸夫舞台
主演:史依弘 杨东虎 胡璇 孙伟 赵宏运 于同辉 鲁荐忠 潘梓健 郭毅 董炳义 李秋明 王建帅等
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
时间:2021年4月18日 周日19:15
地点:上海天蟾逸夫舞台
主演:蓝天 徐建忠 杨东虎 李文文 任广平 严庆谷 胡璇 于同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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