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党保卫工作的第一位女同志——周惠年

  隐蔽战线处处充满血雨腥风与暗流险滩,时刻面对生命考验。因此,在一般人看来,它与温柔的女性无缘。但是,在中共的隐蔽战线工作中,却有许多女性以她们的热血与奋斗书写着对理想的忠诚。其中,有一位叫周惠年的女子,在革命的低潮中毅然成为隐蔽战线的一员。在多年的隐蔽战线生涯中,她数次完成重要任务并几度入狱,三任丈夫也先后为革命捐躯。在她的身上,镌刻着时代的深深烙印和跌宕起伏的人生轨迹。

  投身革命 加入隐蔽战线

  1911年,周惠年出生于河南信阳。由于父亲过早离世,原本殷实的家境每况愈下。靠着母亲的节衣缩食,她进入当地女师附小读书,但最终还是因家中无力供养而不得不中途辍学。

  1926年,北伐军打到信阳,办起免费补习学校。酷爱学习的周惠年前往就读,并因此接触到中共地下党员,接受了革命思想。学习之余,她登台演讲,宣传革命主张。在父母的包办下,周惠年很早被许配给地主家庭。婆家觉得未过门的媳妇整日抛头露面,不成体统,决定提前让周惠年出嫁当“童养媳”,甚至策划“抢亲”。在组织的干预下,周惠年与婆家退了婚,摆脱了旧婚姻的束缚,全身心地投入到革命中。

  1927年6月,信阳“红枪会”叛变,大肆搜捕共产党。周惠年被追到山脚的铁道边,眼看就要被抓住。危急时刻,她不顾一切地跳上呼啸而来的火车,并辗转来到武汉,与党组织取得联系。不久,组织上派她回信阳,策划“潢川暴动”。但鉴于暴动风险极大,当地中共地下党最终决定不让女同志参加。加上周惠年此时年纪又太小,被要求回家待命。周惠年革命心切,坚持要求留下。于是,地下党便派她去做交通工作,负责传递各类材料。周惠年常把头发藏在帽子里扮作男士,和另一位女同志互相掩护以完成任务。她也因此有了隐蔽战线工作的初步经历。

  1928年初,“潢川暴动”失败,周惠年被捕。当地颇有声望的中共地下党员邱相顺利用士绅身份将她保出来。此后,周惠年继续开展工人运动,活动频繁,以致身份彻底暴露,已不适合继续在当地工作。此时,恰好上海的中央交通局需要一位在上海与河南之间往返的女交通员。在经过严格的调研和审核后,周惠年最终被选中。与在信阳时相比,中央交通局的工作需要更为持久且深入地隐藏身份。于是,这便成了周惠年隐蔽战线生涯的真正开始。

  “我党保卫工作的第一位女同志”

  来到中央交通局后,鉴于单身女性租房困难且易引起怀疑,周惠年便与另一位河南籍的男同志假扮成夫妻,建立秘密交通点,负责接待从河南到上海的交通人员。为了不耽误工作,她放弃了一家丝袜厂的女工工作。而组织上每天给的生活费只够买一副大饼油条,以致于周惠年在寒冬腊月也只能靠几件单衣御寒,但她从未抱怨,而是兢兢业业地完成工作。随后,她被调到中央军委招待所,负责接待从苏区来的团以上干部。

  不久,周惠年又被调到中央特科工作。中央特科是中共专业的情报保卫机构。周惠年所在的三科又被称为“红队”“打狗队”,负责武装保卫党中央,更是时刻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周惠年常常出色地完成任务,有力地配合了特科的整个工作,并被陈云称为“我党保卫工作的第一位女同志”。

  三科的一项重要任务是暗杀叛徒、奸细和特务。1929年7月,中共中央军委秘书白鑫通过在国民党军政部任储备司司长的弟弟,秘密向国民党上海市党部自首。他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中共中央和江苏省委部分负责人将于8月24日开会。因此,国民党当局得以逮捕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农委书记彭湃,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杨殷等5人。时任中央军委书记的周恩来当即部署对彭湃等人的营救,并要求三科严惩白鑫。11月11日,白鑫准备启程逃往意大利。当晚11点,白鑫混在人群中,从藏身的公馆后门溜出。三科队员迅速扑过去向白鑫射击。白鑫一面拔枪还击,一面夺路而逃。队员对白鑫紧追不放,最终将其击毙。由于白鑫是在众多保镖的护卫下被射杀,事件震动上海,被称为“东方第一大暗杀”。而在这场暗杀中,负责提供武器的就是周惠年。

  但是,一旦遇到“抄把子”,也就是搜身检查的情况,则十分危险。有一次,周惠年正好坐着黄包车去执行任务,老远看见前面有背着枪的军警正在挨个搜查行人。她不动声色,立刻叫车夫拐上旁边的一个路口,绕道而走。幸亏军警没有感觉到异样,并未追过来搜查。周惠年得以顺利地完成了任务。随着白色恐怖越来越严重,隐蔽战线的工作时刻面临着被捕、受刑、坐牢和杀头的风险,但周慧年“对这些从不感到害怕”“只有一个信念,不管组织上交给什么工作,都要设法完成任务”。

  1931年,特科重要负责人顾顺章在武汉被捕叛变,出卖了中共中央和江苏省委机关,周惠年在上海的工作变得更加危险。于是,她被组织派到位于湖北襄阳一带的红26师工作。由于此地离国民党核心统治区较近,力量对比敌强我弱,故红26师很快在作战中失利,当地工作被迫转入地下。而与周惠年同行的丈夫谭钟余操着浓重的上海口音,极易暴露身份,组织上便又决定周惠年与丈夫转回上海。1932年,周惠年在几经辗转后再次回到上海,继续在特科工作。

  数度被捕 痛失爱人

  回到上海后,当地的环境越来越严酷,周惠年迎来了从事隐蔽战线工作以来最艰难的一段时期。顾顺章叛变后,为了掩护特科三科副科长谭钟余,组织上要求周惠年协助谭的工作,并建立家庭,作为掩护。谭钟余也就成了周惠年的第一任丈夫。二人随后一同前往红26师并又返回上海。

  可是,由于在上海的熟人太多,谭钟余极易暴露,难以开展工作,便被组织派往苏联学习。周惠年刚生下大女儿12天,不便同行。分别前,谭钟余留给周惠年一块表,说:“此次一别不知能否再相见。你若找到更合适的人,便带个口信给我说表坏了,让我知道你幸福便可以了。”而周惠年却不改对谭钟余的思念,并给大女儿起名“小余”。随后,她便带着大女儿,与人称“革命母亲”的夏娘娘(中共早期领导人赵世炎的岳母)住在一起。她们假扮婆媳,负责住守中共中央的一个机关。

  在苏联学习了一年多后,谭钟余得知红军已长征到达陕北,便与其他4人携带骆驼、武器、电台前往延安。途中,他在井边喝水时不慎露出腰间的枪,遭民团扣押并遭杀害,头颅还被挂在城头示众。得知丈夫的死讯,周惠年异常悲痛。谭钟余前往苏联后,她独自一人抚养孩子,还要完成各种工作,处境十分艰难。后来,经人介绍,她和时任中共中央军委秘书长的李得钊结为夫妇。

  1934年6月,中共中央局书记李竹声在与共产国际代表接头后,被国民党中统上海行动区特务逮捕,同时被捕的还有李得钊等人。仅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周惠年的住所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忙对夏娘娘说:“阿婆,不好了!”话音刚落,特务便破门而入。周惠年急忙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特务们嚷道:“奉公安局之命,抄家来了!”说完,便涌进周惠年和夏娘娘的房间。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到处乱抄乱翻,把整个房间折腾个底朝天。房间衣柜里存放着一包文件,被抄了出来。特务冲周惠年吼道:“这是哪里来的?”周惠年推说是丈夫朋友放在这里的,自己不识字,只会在家带孩子和做家务。特务们最终没搜到别的东西,就把周惠年带走了。

  周惠年被捕后,过了一个星期就开庭公审。这时,她怀着几个月的身孕,腿脚都肿得厉害,连鞋都穿不上。最终,因此案没有原告和证人出庭,法院宣判周惠年无罪,当场释放了。

  出狱后,原来的住处显然不宜再使用,组织上决定让周惠年转移。周惠年便对房东谎称爱人在天津生病,自己要去照顾。周惠年和孩子乘坐出租汽车后又换电车,下了车再转了许多弯,终于到了另一个秘密机关。谁知不到半天就发现房东居然住在隔壁,周惠年怀疑是特务设下的圈套,暗中跟踪自己。而这个秘密机关也就因此暴露。此时,周惠年又即将分娩。组织上考虑到她行动不便,便让她再和夏娘娘住在一起。

  同年9月,刚分娩大概20天的周惠年再度被捕,一起被捕的还有夏娘娘和孩子。她被送到上海市公安局,又转到南京的宪兵司令部。看守多次找她谈话,称一旦自首,全家都可释放。周惠年坚称什么都不知道。恼羞成怒的敌人把她解到苏州反省院。

  1936年9月,正在狱中煎熬的周惠年又遭遇更大打击。反省院方面通知她:在监狱的恶劣环境下,李得钊的肺病恶化,连续发高烧。监狱方面诊治时敷衍了事,误诊为疟疾,让他服了大量金鸡纳霜。李得钊最终因药不对症而去世。同年12月,“西安事变”发生,第二次国共合作的局面迅速形成,中共中央提出释放政治犯的要求。1937年7月,日本全面侵华,日军飞机轰炸了苏州,反省院的部分牢房被炸塌。狱方只好将周惠年等人疏散到操场上。后周惠年与夏娘娘和孩子在难友的帮助下离开。1938年,周惠年被安排在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和中共长江局工作。

  在武汉,周惠年遇到了在长江局负责组织工作的黄文杰。黄文杰为了事业忘我工作的精神赢得了周惠年的爱慕。不久,两人结合在一起。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彼此之间总是聚少离多。1938年秋,广州即将沦陷。黄文杰以特派员身份前往广州,负责处理当地中共党组织的转移问题,并部署日后的地下斗争。到了年底,黄文杰又要转赴重庆接受新的工作。由于长期紧张和劳累,黄文杰已非常虚弱,但依然服从组织安排,历经千难万险到达重庆。在重庆,本已患有肺病的黄文杰又因积劳成疾而感染伤寒。加之长期躲避日军空袭,在阴冷潮湿的防空洞内待得太久,最终引发高烧,经抢救无效于1940年去世。周惠年则根据组织安排来到延安。在延安,她成为马列学院学员,毕业后,先后在中央社会部、延安保安处、中央办公厅工作。此时的她,突然得知黄文杰去世的消息。这是她一生中第三次遭遇失去爱人的打击。

  1949年后,周惠年被调入中共中央编译局工作,先后任干部科、秘书科科长、办公室副主任等职。1997年6月7日,周惠年在北京逝世,享年8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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