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春

   因为新冠肺炎疫情，今年的我和你不得不延迟返深的时间，于是，我们在老家从冬天呆到了春天。

   你总问我什么叫春天，我告诉你说：春天是植物发芽，小草钻出地面儿，花儿竞相开放；春天是蜜蜂忙着采蜜、蝴蝶闻花识香；春天是把风变得温暖，唤醒冬眠的动物；春天是将河里的冰融化，让河水随风起舞。春天，是万物苏醒的季节。

   因此，你要求说让我带你去寻找春天。

   村里的田间小路，有使你跌跌撞撞的乐趣，也有让你踉跄无趣的抱怨，你哭着说不喜欢老家，再也不回老家了；又或许，下一秒的鱼游、鸟唱声就成了你的欢喜。

   你惊讶路边开着的零星小花，黄的、紫的、蓝的，你也总会忍不住去抚摸它们，并告诉我说你最喜欢蓝色的小花。

   大自然是美妙至极的。

   仿佛是一夜之间，稻田里的油菜花都不约而同地开了。黄灿灿的，成片儿成片儿，配着蓝天、白云、绿草地，在那错落有致的层层梯田里迎着风，宛如一幅画卷。

   那是雨后的早晨，我带你漫步田间，你惊奇地大喊道：哇，这也太美啦！好美啊！于是，你便在油菜花间的小路上狂奔了好几个来回。

   尔后的李花、桃花、梨花也相继盛开，你不再惊讶，不再大喊，只是驻足，或是仰望，或是坐在树下。就那么静静地呆着。

   春天是让人陶醉、向往的季节。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或是林间的鸟语花香，又或是我们不经意的那一个转身，总能让人莫名地心情愉悦。

   春天里的河水比起冬天的河水更讨人喜欢一些。春天里的河水，它如少女那般温婉、安静。在河岸那些新发芽的小树的映衬下，整条河看起来也显得娇柔许多。春风吹起的细小波纹，让人陶醉其中。

   山围绕着河，河水映画着山，悠悠年月里，也不知道是河守护着山，还是山保护着河。

   于你，只是专注在河面的那些船只上，拉船靠岸-跳上船-推离河岸-拉回岸-跳下船，如此简单地来回，竟也能让你乐此不疲。

   你喜欢穿着小裤叉在小溪里来回行走，或是用手玩弄溪里的砂石；又或是用你错误的方法逮虾，即便没逮到过一只虾，你也依然快乐、满足；你还会用手刨个小坑让自己跳下去，飞起的水花溅打着你身体的每一处，甚至是脸上，你尖叫着，却依然欢喜。 

这，大概便是你心中的美好和快乐吧！

 

      而我，喜欢在旁看你自娱自乐的样子，又或是你的囧态，都足以使我心生幸福。

      偶尔，你也会与我并肩坐，细听溪水流动的声音，欣赏山间自然风光，讲述着你对家乡的喜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老跟着外公进鸡栅入鸭棚照养小鸡小鸭；我也依然记得你第一次从鸡窝拿出鸡蛋时候的喜悦，那是在你两岁左右回家过年的时候。

   而今年，四岁的你在一次从鸡窝拿鸡蛋的时候问我说：妈妈，为什么我在拿鸡蛋的时候，鸡妈妈总是看着我呢？我想想了告诉你说：鸡蛋就是鸡妈妈的孩子，你拿鸡妈妈的孩子，它们当然全看着你了。随后你问我说：那别人拿走我，你也会看着别人吗？我笑了笑说：当然不会看着别人，因为我会跟他拼命的。

   然后，你拿着鸡蛋，这样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鸡妈妈们。

   我喜欢看你小心翼翼喂养家畜的样子，我也喜欢见你轻抚它们的模样儿，那是一个稚子、更或是我们人应该有的样子。因为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敬畏、被尊重。

   你惧怕进鸭舍。第一次进鸭舍拿鸭蛋，你有些害怕，甚至是不想进去。因为你怕鸭子咬你 ，更嫌弃鸭舍里脏。我试过各种方法鼓励你，而你终没让我失望，在我的多次鼓励和外公以身作则下，你进了鸭舍也拿出了鸭蛋。这是勇敢的，也是你的成长。

   每次拿鸡蛋、鸭蛋，你都是小心地，认真地数着，再小心翼翼地安放好。

   天气渐暖，你喜于帮我们洗菜，还有模有样地炒菜，也会自告奋勇扫地、收东西，总之，只要有活儿干的地方，就少不了你的小小身影。你奔跑着上菜，认真盛饭、传饭，忙乎所以。

   我们也会在闲暇时间，找来一些东西做成让我们快乐的小玩具。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没有我的陪伴。追着外婆跟着去广场舞，喜欢跟那里的一个小妹妹玩，虽然总是打架，却也总是惦记；你也会吵着自己跟外公上山下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

   在乡下，没有都市的繁华，没有城市的喧闹，宁静而又祥和。入夜，远山已罩起重重黑纱，繁星满天，在屋前院子里，我和你说着关于我童年的乐事，讲述我童年时我故乡的模样。

   尔后，每每只要傍晚我与你坐在院子里头，你便会央求我给你讲我那些没有玩具、没有手机的童年。

   你也会带着饭爸用砍柴刀给你做的小楼梯，行走于村里，翻过池塘的围墙，然后静坐围墙之上；又或者，将小楼梯搭在一棵你以为很高的树上，然后爬上去什么也不干，只为一展小楼梯的用武之地。

   饭爸为你做的高跷，你也会偶尔拿来练练手，即使几个月以来只能走上那么几步，你也甚是高兴。

   还有外公徒手为你削的陀螺，你闹着让我陪你去找棕叶做鞭子，可终究你也没有学太会。

   乡下没有城市里那么多有趣的玩具，可乡下却处处有乐趣，随手是“玩具”。   你用泥巴做坦克、飞机和小汽车；把面粉当橡皮泥，能玩还能吃；一根棍子是枪，是剑，也是健身杠杆，孙悟空有他的如意棒，你有你的百变“小棍棒”。

   竹笋叶做的小雨伞，树叶做的哨子、蚱蜢，毛毛虫等等，在你看来都是有趣的。

   春天，是希望的季节。

   隔壁邻居，来向外婆要了一些黄豆种子准备春种，你死活从邻居外婆手里要回来了一小把，又向外公讨来了播种方法，于是，你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春种。

   我们找来透明的盒子（以便我们更好地观察黄豆的生长过程）放了一些木屑，便种下黄豆，最后又洒了水（使木屑湿润，给小黄豆创造更好的生成条件）。你找了一个你自以为很好的位置给安放起来。

   第2天，一早你睁眼便问我：妈妈，我的黄豆发芽了吗？然后急匆匆穿好衣服，去给它们浇水，盼着它们快快发芽。之后的每个清早，你便如此。

   第3天，我们在木屑里发现了小白芽，欢喜不已，兴奋地告诉我说：妈妈，我种的黄豆发芽了，我看见了。第4天，第5天，第6天…..由小白芽长成了绿绿的叶子。

   第15天，是我们的移栽仪式，由外公手把手教你栽下它们，总计24株，12栽。你问我为什么要把黄豆苗栽到地里，我告诉你说：地里有它们需要的食物啊。然后你又问：它们也要吃饭吗？呃！它们吃的是土里的养份，这就是它们的食物。 

   至此，你每天都要往地里头跑一趟，去看望它们。

   尔后，我们开始了挖地，锄草，种蔬菜、栽水果的春种生活。

   始于日出，止于日暮。

 晌午的小憩时刻，你便会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或是玩弄家里的锅、碗、瓢、盆，或是随手拾来的木头、铁棒，又或是从地里带回来的泥巴、石头。就连看鸡仔鸭仔吃饭、睡觉，也成了你的乐趣。而我，每天都要回答你的各种“为什么”。

   你也会惦记着河边儿上的船只，溪里头的小鱼、小虾。幸之，你碍于水的危险从不独自前行，然，是我之大幸。 

   和外公培育完西瓜、香瓜、南瓜种子后，我们便开始栽辣椒、茄子、黄瓜苗，种玉米，黄豆，长豆角……。

   末了，我们也种了你心心念念的草莓苗。

   忙碌的春天，让我们的生活有趣、充实。

  悄悄地，那满树的桃花、李花、梨花不见了。你便问我：妈妈，树上的花去了哪里？我说：你仔细看看，看有什么不同。你探着你的小脑袋看了好一会儿，兴奋地说：妈妈，我看见了小果子！对，小花不是不见了，而是长成了小果子，然后果子会慢慢长大、成熟，我们就可以吃了。你却问我：甜吗？

   在乡下，入暮到睡觉的这段时间长而静谥，适合人的心灵洗涤。于是，我们便有了睡前聊天的习惯。这个时候的你，如大小孩那般明事理，懂反省，做着自我检讨。而我也像被你喂了迷惑汤一般，沉浸在你说给我的欣慰中。白天与你的斗争、怄气，全都烟消云散了。

   如今我的幸福，源自于你的一颦一蹙；我的急火攻心，亦来自于你的一言一行。

   我喜欢看你狂奔在田埂间的身影，也欣慰你俯身爬于山间小路上的背影。因为，这是你的成长，是你的精神的坚韧。

   我喜欢你与我吵嘴，你得胜后的神气和落败后的不服气，是能让我走你更近一步；我喜欢看你天真烂漫的笑，也喜欢你受挫后委屈的哭；我偶尔也会无视你生气后的小脾气。因为，这是人应该有的情绪。

   我不再是那个淘气的、任性的、忤逆的小女孩，我的母亲也不再爱唠叨；我曾经努力想要离开的家，却是我如今最想去的地方。这小半年里，我与我的父母亲朝夕相处，相互关爱、尊重，平淡而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