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三下省城（四）

三下省城（四)

——节选自长篇小说《槐树院人家》

文/韩全虎

二下省城

疤葫芦和翰祥回到大队，把下省城的情况向工作队队长做了回报，准备等半个月以后再下省城。工作队队长说：“多等几天再去吧，下乡工作没个准头，说是半月，遇上中心工作或是缠手事情，就得多下几天，就不能准时回去了。”最后，他们共同商定，等二十天以后再下省城，以免高美英下乡推迟返程，白等几天。

到了二十天头上，疤葫芦和翰祥开始准备工作，仍然从大队库房领出绿豆、小米、莜面各十斤，从大队会计那里借了七十元钱，工作队长给他们从工作队员们手中凑了二十斤粮票。疤葫芦接受上次被偷的教训，特意找了一条多年不穿的旧裤子，齐裆剪掉已经磨破的两条裤腿做成一个简单的裤衩，又在裆部缝了一个小口袋，他把钱和粮票除留一些路上买票吃饭的以外，全部装进裤衩上的口袋，并用一个别针别住，拍打再三，一直到满意为止。当翰祥问他东西装好了没有，他拍了拍小肚，开玩笑地说：“装好了，这回可是过河捉鸡巴——万无一失了。”

翰祥笑了起来，也开玩笑地说：“那也不见得，你不听说有屙屎尿尿丢了鸡巴的。”

疤葫芦也笑着回答：“放心吧，我这次是耗子吃秤砣——铁了心了，宁丢鸡巴，也丢不了钱和粮票。”临出门时，他又翻箱倒柜地找到一个在省城当工人时发得大口罩，装进上衣口袋。

翰祥看见问道：“拿口罩做啥？”

疤葫芦闪了一下狡黠的眼光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翰祥听疤葫芦这样说，也没有再问，又看了一下他的衣服，发觉他上衣的另一个口袋鼓囊囊的，不解地问：“那里装得啥东西？”

疤葫芦说：“我从油房装了几把炒熟的麻子，咱们在路上和住店时嗑，解解心上的麻烦。”

一切准备就绪后，二人说说笑笑地离开大队，向县城运输公司走去。

进了运输公司大院，只见发往杨林的卡车上已经站了好些人，疤葫芦叫住翰祥，掏出口罩让他戴上。翰祥不知究里地说：“戴这东西做啥，憋烘烘的，连气儿都出不上来，你想戴你戴哇。”

疤葫芦悄声说：“叫你戴你就戴上，一会儿上了车听我的，你一句也不要做声。”说完，硬让翰祥戴上了口罩。

二人登着梯子上了汽车后，疤葫芦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扶着翰祥边挤边说：“大家请让一让，让这个病人过去一下。”

车上本来就很挤，人们听见有人叫让开，很不满意，有的人发问：“啥病？咋咋唬唬的。”

疤葫芦显得无奈地回答：“咳，肺结核，这不到省里去看个呀。”

疤葫芦话音刚落，人们脸色大变，都带着不情愿的脸色让出车栏前边的一角，让疤葫芦扶着翰祥站在那里。路还是那样高低不平，人们还是那样涌来涌去，但没人敢靠近疤葫芦、翰祥一寸。

这一程，疤葫芦一计成功，不挤不涌地到了杨林，然后乘火车到了省城。

到了省城，夜幕已经降临，他们匆匆出站，找到上次吃饭的那家小饭店，每人吃了一碗面，两个馒头，又找到上次住宿的那家小旅店登记住下，稍事安顿，倒头便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翰祥睡不着了，穿衣起床后，抽了几袋烟，见疤葫芦还在呼呼大睡，时而发出几声梦呓，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好像是在断断续续地说着“高主任......推土机......”等。翰祥听着，嘴里呐呐地说着“这个老疤，把推土机当成命了。”有心把他叫醒，早作准备，但又于心不忍。是呀，一路上跑前跑后，买票问路，打店吃饭等营生全被他一个人包下，就是年轻人也累得够呛，何况疤葫芦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于是，翰祥接着抽烟，让疤葫芦再睡一会儿。

待到旅店外人声吵杂，上班的，上学的，上街买东西的人已经川流不息时，翰祥才硬着心肠把疤葫芦叫起来。二人简单安顿后，提上带给高美英的东西出了门。

到了小饭店门口，翰祥说：“老疤，咱们吃口饭吧。”

疤葫芦看看升高的太阳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办事吧。”

翰祥也在担心去得迟了，不好找人，说了声“也行，紧紧裤带晌午再吃”，便和疤葫芦一起朝省革委走去。

到了省革委，又是一番繁琐的问话，看介绍信、登记等手续，待工作人员拨通省妇联会的电话，疤葫芦和翰祥仄楞着耳朵听着电话里的对话：

“喂，妇联会吗？高主任在不在？”

“在，什么事？”

“有两个老乡要找她。”

“好，请稍等。”

等了不大时候，对方回答说：“高主任让他们进来。”

接待人员放下电话，给他们填了一张进门卡，说：“行了，你们可以进去了。”并告诉他们妇联会所在的楼号。

疤葫芦和翰祥拿着进门卡，提着粮食袋子在大门口通过卫兵的检查，进了大院朝着卫兵指点的方位走去。

省妇联会的办公地点是一座不大的四层楼，疤葫芦他们不知道高美英在那层楼，几号房间办公，刚进楼门，疤葫芦便放开嗓子吆喝着：“高主任，高主任……”，从一楼吆喝到二楼。这时，一个梳着短发的年轻女子从一个挂着办公室牌子的房间出来，拦住他们说：“请不要大声喧哗。”

疤葫芦说：“对不起，我们在村里找人时这样吆喝惯了。高主任在哪里？”

年轻女子问：“你们找高主任干什么？”

疤葫芦回答：“我们是她的老乡，找她办点事情。”说着递上介绍信和刚才的进门卡。

年轻女子看了一下递给他们，说：“随我来。”

他们跟着年轻女子走到楼道东头的一间屋子门口，只见年轻女子轻轻敲了几下门，听见里边说：“进来。”便带着他们进了主任办公室。

高美英见他们进来，连忙站起身来迎接，并让他们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问道：“你们是…….”

正在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办公室的疤葫芦听见问话，连忙回过神来，非常谨慎地，一字一字地作了自我介绍，并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掏出翰步武写得信递给高美英。

翰祥又着急地讲了一下圣泉大队学大寨，填沟造地的情况以及对推土机的迫切需求。

高美英看完信后问道：“老翰，就是翰步武，他还好吗？”

疤葫芦和翰祥一个声地回答：“很好，很好。”

“这就好，谢谢你们对他的照顾。”高美英稍微沉思一会儿，接着又说，“这推土机是奇缺的大型物资，需要的地方很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