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新作：《芒砀山简史》

龙兴之地，周围的平原

像是被时间的马群踩踏过无数遍；

地平线很少会如此敞亮，

大野很容易就比原野更茫茫；

要是换一个地方，太多的遗迹

会让我们迷失于传说

比历史更风景：但在此处，

荟萃的古迹像露天剧场，

将你引入隐形的观众席。

仰望时，它不过是豫皖交界处附近的

一座小山；石阶而上，

你依次会遭逢陈胜的呐喊——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正义

自初心反弹一阵原始；

刘邦斩白蛇处，暴力的戏剧性

并未因纪念亭建得漂亮

就失去了线索中的线索。

登顶时，俯瞰如同检阅时间的灵光

是否还会向我们显示历史

从不简单地依赖于真相的揭示。

轮到借鉴地下的成就时，

沿着阴湿的墓道，以普通人的身份，

就能深入王侯的旧梦。

没错，唯有发掘，才是最好的例外。

真有心得的话，我也是我的地宫。

我发掘我时，发现金缕玉衣

纯属一种多余；它迟早会剥下来，

以博物馆的名义，收藏在荣耀的暧昧中，

成为骄傲的禁忌。如此，

迟来者最需要的，并不是抵达，

以及留下的标记是否深刻，

而是渐渐学会信任缥缈的踪迹。

2019年8月23日

zang di

更新于 2019-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