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1988年4月7日:一种开始
1988年4月7日,是农历庚辰龙年的二月二十一日。当时我自衡水日报社调到衡水地委研究室工作已经一年多了,其间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如今想不起4月7日那天有什么重要人物见过我,或我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也不记得有提职、分房、上榜、中奖、出差、请客、回乡、聚会甚至遭受不公正待遇之类的事。我甚至已经说不清楚,每年的这个时候,衡水是个什么样的天气呢?春夏之交,该是乍暖还寒时节吧,毛衣、外套大概还要穿。风呢?开始含尘带沙了吗?麦苗返青了吗?杨柳抽芽了吗?河边田埂上开始铺满一层层春草野花了吗?
我把这些典型的“痴呆傻”问题微信给在衡水工作的我的同村同学,他回复道,阳历四月,咱老家树木花草因季节陆续发芽,人们不穿毛衣了,穿T恤衫或比毛衣薄些的衣服了。
好吧,算他说得对吧。反正此刻我真正想追究的不是气候,而是另一件事。而那件事,问别人是问不出结果的,只能问自己。
麻烦的是,问自己竟然也问不出结果。
日记本上的签名何其张牙舞爪,莫名浮躁。
我问:1988年4月7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何你毅然恢复了写日记的习惯?你可是有几个月没写了。从1978年开始,坚持写了十年日记,何以突然停止?为什么又忽然恢复?
我答:我怎么知道?你问的都是三十三年前的事,那时的我是现在的我吗?
那时的我不是现在的我,那么,那时的我是谁呢?
好吧,他就是“谁”。
这一会儿,我先把“谁”的日记录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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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4月7日
我应该怎么样对我的日记本忏悔呢?3个多月了,我离它远去,去追寻谁也不知道在哪儿而且也不敢断定存在与否的东西。现在,它于我变得如此陌生,以致睡觉时我难以再想起它曾和我是多么亲密。
日记的短暂停止,折射出我意志的短时间的崩溃。
……
我变得消沉了,颓废了,绝望了,无聊了,胸无大志了。我仅仅是坐而论道,很少有行动。我仅仅是毫无根据的痛苦、烦躁,却不知根源到底何在。我只是盲目地买书,但最终也看不了几本。我向往着适合我生存的“美丽新世界”,但至今为止它仍然仅仅是个书名。我渴望着高等院校的门向我敞开,但这仍是梦中的事情。梦里走了千万里,醒来依然在床上。
从前,对社会的那种信心和热情,现在哪里去了?
从前,自己的那种自信和激情,现在又在哪里?
在这样一个重新开始与日记交谈的时刻,我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如果现在就试图对这一段混乱时期进行总结和评论,未免早了些。目前我也缺少应有的力量。
但是,即便反省的过程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结束,但反省的结果现在也应该有一些了。最起码是这样:结束混乱期,振作起来。
1988:春天的复兴
当然,1988年的春天和1888年的春天和公元前一万年的春天没什么大的异样,照样是树叶不知什么时候绿了,风儿不知什么时候变暖了,万物复苏,百花盛开。
对我来说,这个春天也许是不寻常的,也许是值得怀念的。
虽然,我对残冬记忆犹新,对春天也凭空多了几分不信任,但春天毕竟是春天。
这应该是一个复兴的春天。
已经历过25个春天了,和人们一块体验春天,和人们一块讴歌春天,但何曾和人们一块拥有过春天?享受过春天?
我必须有我自己的春天,我自己的世界!
已经不能再等待。如今起步,我已然太晚。
好,就想想办法,创造个复兴的春天。
国际无烟日:重新振作
4月7日是国际无烟日。这是让人们丢掉烟瘾、重新振作的日子。借机我也振作一下。
1,戒烟:别再老对自己说:“抽一颗吧,少抽点不要紧。”或者“名烟就抽一颗,轻易见不着的。”或者“并不是每个吸烟的人都得病,总是少数,莫非我真的就是那少数分子?”
2,晨跑:当然可以不跑,照顾“肝”的承受力,但每天六点钟必须起来,去散步。
3,看病。
4,健美:健美的体魄能增强生活的信心。已有健美拉力器,每天争取练上几次。
5,考研:应考虑一下,这个曾经树立的目标。当个小官吏不是我的心愿。
6,外语:已中断近两年。拾起来。
7,文化:以后学习的立足点在文化。中西文化比较,中国传统文化,各种特殊文化等等。
8,日记:要一天不落地记下去,这已不仅仅是个兴趣问题。它还检验:毅力如何?意志是否坚强?能不能干成大事?
9,多写:现在写东西太少,手中的笔失去了往日生花妙笔的神采。可多写些杂文、散文及新闻作品。
10,读书:必须挤时间多读书。现在空有大批的好书,只是充当个书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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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天的日记录入完毕,才意识到4月7日的忽然振作或许和“世界无烟日”有关:借无烟日促自己戒烟;以戒烟为起点开始春天的振作。
振作起来之后呢?“考研”赫然在列。英语学习原来也“中断近两年”,那天起要重新开始。看看那“振作计划10条”,多的是“重新开始”,可见那时做事也是“容易结束”的。拿戒烟为例。那天开始的戒烟当然也很快结束了,要到24年之后的一个“七夕”之夜,才又“重新开始”。夜里噩梦来袭,有个声音说“你要死了”。醒来一身冷汗,从此戒烟,今已9年。
人间世本没有那么多的开始,也没有那么多的结束,因为有了日记或噩梦或其他因缘,往往就有了开始的结束,或结束的开始。
写日记的这个本子还是个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