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韩养民 :面汤泡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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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49期︱
审稿|小蚂蚁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面汤泡馍」
作者/韩养民
初秋时节,阴雨霏霏。我独自坐在书房里,窗外天空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我如丝的思绪。五十多年前的尘封往事再次涌上来,鼻子一酸,心头泛起一阵阵苦涩……
那时我在县城上中学,家距学校四十华里。每逢周六放学,我们就回家去背馍。次日下午,每人扛一面袋馍返回学校,作为一周口粮。一曰三餐,开水泡馍。家庭富裕者,吃白馍或锅盔,带些油泼辣子、黄豆、腌萝卜丁等酱菜;生活清苦者,吃黑馍或包谷面馍,带一小包盐。县城大衔上,有卖红豆米汤的,三分钱一碗,还给添些黄豆、红白萝卜丁作为佐料,偶尔上街喝碗红豆米汤或者吃碗面条,是家庭富裕同学的待遇,我们这些囊空如洗的学生,从来没有这个奢望。六年的中学生活、是在背馍、吃馍中度过的,对于我们来说,夏天吃霉馍,冬天啃冻馍是经常的事。那时我的家境,老父亲能供我上学,已实属不易了。
有一年六月,阴雨连绵,无法晒馍,背来的馍第二天就有了霉点,第三天全发霉了。因为常吃霉馍,胃里时常返酸水,一见霉馍就犯愁,虽饥肠辘辘、到了嘴里难以下咽。中旬的一曰,我们宿舍有个同学,在我耳边悄悄说:“咱们进馆子喝面汤去。”我一听欢天喜地,马上拿着雨伞,跑出校门。
乡里人称饭馆为“馆子”。当时,县城西街有一国营食堂,专卖面食,肉面一毛五,食堂距学校百米。我们俩人怀瑞霉模,一路小跑进了馆子。服务员见了顾客,满脸微笑迎上来便问:“吃什么?”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先来一碗面汤。”没过多久,两老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端到我们面前,我们急忙拿出霉馍,泡进面汤里。余光里瞥见,餐桌上还放着油泼辣子、酱油、醋、盐,喜上眉梢,不请自用,把醋和辣子放美(方言:意为多到满意),再倒些酱油,蘸点盐,用筷子搅一搅,便狼吞虎咽开吃,一碗面汤泡馍不一会进肚了。我们大汗淋漓地走出馆子,咂咂嘴,打着饱嗝,好似从大酒楼吃了海鲜似的,得意洋洋,边走边说:“吃饱了,喝胀了,和财东娃一样了。”这是我第一次进馆子,吃面汤泡馍,没花钱,占了便宜,心里那种美劲就无法形容。没过多久我和同学又禁不住面汤泡馍的诱惑再次怀揣着馍踏进食堂,服务员看到我们的表情淡淡一怔,但很快转而笑脸相迎,我们又饱餐一顿,那感觉惬意极了。
面汤泡馍,成了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虽然我们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终有一天会被揭穿,但依然无法忘却它的美味。当我们第三次小心翼翼地走到馆子门口,那两次都热情的服务员果然一反常态,指着我们大声喝斥:“你们两个学生娃,吃辣子,喝面汤,光想好事,走!走!”把我们挡在门外。我红着脸辩解说:“你们的面汤都倒了,还不给人喝。”服务员反驳道:“公家的面汤咋能随便喝!快走!走!”我们自知理屈,只好打道回府,从此不敢进馆子,直到中学毕业,面汤泡馍亦成了奢望。
时光荏苒,数十载匆匆而逝,当年的苦难岁月早已去而不返。可那碗面汤泡馍的味道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舌根,丝毫没有淡去,再多的美味也无法带给我当初那碗泡馍下肚时的满足。而那饱腹之后心底的愧涩也随时光淡去,虽然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汤,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却能够带给一个穷学生最高的餍足。也因那无情的喝斥,让我领会虽说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汤,但只有凭了自己的努力通过正当途径得到的,享受时才能心安理得。
面汤泡馒,恍如隔世。吃开水泡馒,是那个时代农村学生大都经历过的,它深深地烙刻在一代人的生命里,五十多年前的清苦生命让我难以淡忘。巴尔扎克曾说过:“苦难是人生的老师”也正是如此,“穷不移志”的烙印浸入我的心肺,伴我走过人生路上的风风雨雨……
摘2016年5月16日《西安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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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养民:生于1939年4月,蓝田三官庙韩岭村人,西北大学文博学院教授。现任西北大学中国节庆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陕西省节庆文化促进会名誉会长,西安秦砖汉瓦文化研究会会长,主要从事秦汉史、民俗学、佛教等研究。曾和著名作家陈忠实等文化名人主编并出版发行《陕西文化旅游丛书》一百余册,约1500万字。出版专著《秦汉文化史》、《节日长安》等学术专著二十余部。先后在日本、港、澳、台等地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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