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大漫步

在北大漫步

这梦想发轫于十年寒窗的高中岁月。当年一远亲表姐考取北大,后来移民加拿大,成为多年来母校传诵至今的骄傲,也是我们发奋读书的榜样和动力。但这梦想却在填报高考志愿时戛然而止,只因当年北大在本省无招录名额,我竟然连这个梦想的边角也没触摸到,就破灭了。
大学四年便不那么如意。母校远没有北大那样的名气,期间还几次被并校的传闻困扰;我们坐在被地震带横贯的图书馆里,看着一脸青涩的授课姐姐,一心向往的却是名校风云,恨不得明天就被哪所名校收编。可直到毕业,母校的招牌依旧未改,我们却在招聘会上被“非名校不招”的面孔拒之千里。
毕业了,工作了,青春不再,梦想渐行渐远。既不能相知,便不如相忘。只是这梦,总会在夜深时无端袭扰;等到有了孩子,又在孩子身上萌生了期盼。
去年秋天到北京一行,办完事还有大半天时间,不知该如何打发。在地铁站里徘徊,忽然一眼看到“北大”这个站名,前尘旧梦一起袭上心头,脚步已不知不觉踏上了地铁。
从北大东门进去,走不多远,便看见一片波光潋滟,这就是传说中的未名湖了!时近深秋,湖畔小路上铺满了金黄的银杏叶,在脚下飒飒作响。深吸一口北大的空气,随手拾起一片黄叶,看无数擦肩而过的年轻面孔,青春的热度把心烧灼得滋滋作响。漫步湖边,有携手并肩的情侣,有静坐树下的读书人,三三两两的学生骑车驶过,洒下一路叮当的铃声。一个自称“流浪作家”的邋遢中年人席地而坐,旁边树墩上摆着几本书,在签名售书。独坐在湖畔的石舫上,遥望博雅塔,坐看浮云流水,却被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回头看时,一对学子微笑而立,旁边还架着一台摄影机,原来,是抢了人家的风景。
从未名湖转向西南,行走在秋天的金黄苍绿里,一片片古老的红墙檐角掩映在树丛深处,都是青砖灰瓦、朱门石基,仿佛神秘的殿堂。红楼、燕园、山鹰社、朗润园,一座座名声赫赫的学院,一个个让人仰慕的名字,仿佛在梦想中游历,让人向往,让人敬畏。北大正门前,绿草如茵,花红胜火,秋日的夕阳为办公楼前的白色华表涂抹上了一层绚烂的色彩。这景致美得那么炫目,仿佛是因仰慕太久而滋生的一个梦境。
从逸夫楼向东,就能看到一排排古朴的二层小楼,斑驳的藤蔓爬满了深灰的砖墙,露出朱红的轩窗。每幢小楼都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院内草木森森,狭小的院门上挂着“哲学系、历史系”之类的牌子,不时有华发老者悠然而过。我不禁肃然起敬:这就是北大的气度,哪怕一个不起眼的路人,也许就是一座仰不可及的高山。
小楼旁边是一座静谧的建筑,如磐龙在野,散发出一种肃穆而澄净的气息。这就是北大图书馆了。拾阶而入,不大的门厅里挂着李大钊等人的画像,流光寂寂,尘飞不动,令人有一种错觉,仿佛抬足就能跨越时光的长廊,举手就能开启一段尘封岁月。我心生渴望,恍然化作一袭青衫的学子,漫步在书香典海之间;忽然一阵嘀嘀声打断了思绪,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请出示您的借阅证”!这才蓦然惊醒:原来我只是一个人近中年的旅者。
北大,这座莘莘学子心目中的圣殿,此时此刻却让我望而却步。深藏于那些古老建筑的博大精深,存在了多少望而仰止的高峰;我多想回到那些青葱的岁月,能够坐下来聆听一堂名家讲读,或者心怀梦想,在路边与某位传说中的大师不期而遇,然而现实如秋叶飘零,我只能在匆匆一瞥后怅然离去。
北大图书馆前,一树的金黄绚烂夺目;回望来时的路,我心摇曳不能自持。秋日的北大,在我生命中回眸一笑,旧日的记忆便零落一地,所有的年少轻狂竟是那么不堪一击。
在仰望北大的背影里,母校如一缕乡愁淡淡浮现。母校图书馆前的那条小路上,不也有这样苍翠的梧桐么?秋风吹过长安的时候,大雁塔上的铜铃朗朗摇响,不远胜过博雅塔的沧桑么?若祁湖畔的西风,拨动了谁的年少情怀?教学楼前的樱花树下,吹落了多少肆意挥洒的青春?
樱花不会滋生长在华堂前的渴望,少男少女们却总是做着更高的梦想。那是多么炫目的青春,多么烂漫的梦想啊!我要飞得更高,像风一样呼啸……昨日恍在眼前,梦想总是遥不可及,现实却已秋意阑珊。
北大,万人仰慕的北大,没有在我生命中最绚烂的时候留下足迹;如今无论我驻足多久,也只是未名湖畔的一个过客。有的人、有的地方,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再拥有。我来了,满怀向往;我走了,悄然而去,不会带走一点留恋。
北大的半城风景,换不回母校的一刻光阴;年少轻狂时呆过的地方,才是镌刻在心底的幸福时光。

(摄影  曹新庆)

作者简介:郝晓庚,笔名三省流云,男,汉族,中国电力作协会员,现供职于国网东营市河口区供电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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