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画
夜画
文、图丨王晓峰
我常常是不能早睡的。
因为这个职业,熬夜已成为一种习惯。
白天,要应对客户,要外出干活,谈生意,收欠账。掮着一脸疲惫的微笑去面对各行各业的人物,谁都是上帝,进门都是客。老祖宗教导我们:与人为善,于已为善。扛着日头从东山升起,在西原头落下。一天就这么过,一年也这么过。猛一回头,钱没挣哈,倒落下一张沟沟坎坎样的脸,一头冬草样灰里泛白的头发。这一出门,辈份也高了,最差也是教叔喊爷的。细细一想,这过了午的日头已经西斜,用一位诗人朋友的话说:我们已不再年轻了。
木工电焊做设计,写诗画画弄文章。弄了几十年,也没弄出个名堂,但往住还死不悔改。妻子的唠叨早已像岭上沟道的风,有温暖也有寒冷。不过,已经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往住留不下些值得回味的。
下笔画画,常常在午夜之后。
陋室、白灯。一张纸、一只笔,黑白分明。一壶水,一盒烟,全当干粮。当外面的世界都已进入了梦乡,我的世界才打开那扇溢香清远的窗。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不再扛那颗沉重的心。轻笔淡彩,或疾或缓,或高或低,随心而为。一切似乎与自已无关,在尺方之上,山高水远,鸟语花香。
间或再胡乱编写一段文字,有哭有笑,有喜有骂,作践二三个朋友,记录一段故事。这简直比吃一顿大餐还美。
生活很简单,吃锅盔咸菜,喝茅台老烧。思考要复杂,构图结体细经营。设计本身就是把一个食物先复杂化的想象再简单化,让人一目了然。广告本身就是一种帮别人骗别人的职业。而艺术,才真正是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的雅事。
这并不是大家都懂的,常常有朋友来,人未进门就喊:老王,把你外烂皮字画给咱弄二张!这口气就象黄世仁喊杨白劳呢!
而那一刻,咱似乎真的成了杨白劳。
这很正常。
晚上来了一室画友,甚喜。烧水沏茶递纸烟,海阔天空地神谝。说用笔用墨,说线条块面。聊到极兴处,大家便不免手心痒痒,研墨铺纸,手舞足蹈地胡涂乱抹一番,弄得满屋子白纸飘飘,墨香阵阵。没喝酒,个个却像是醉了一样,神神叨叨,似乎同游一片山水,同赏一片美景,有满意的神笔之处,也有扫兴的败笔之作。这是切磋,是交流,纯粹在技术层面上,相互学习,相互提高。
自己到欢乐之处,忘乎所以,却影响了在一边看电视的人家。妻一脸疑惑:这都是一帮神煞么?老婆娃娃都饿着,谝啥艺术呢?外能当饭吃?
刚才,磊接了他妻子的电话:赶紧住回走,娃等着吃奶呢!磊一脸的歉意:你们谝,我回呀!说完悻悻地推门出去。
送走画友,在屋外凉快了一会。冷风拂面,发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文姬路上空无一人,明黄色的街灯依然亮着,洒一街黄亮的光。隔壁四邻的店铺早已门锁灯息,只有我大门洞开,门首霓虹灯睁大眼睛,点燃着着片黑漆漆的夜色。
点一根纸烟,在这悄无声息的黑夜里,让思绪飞一会儿。看那些静默无语的街树,枝上光秃秃,没有雪花的点缀,也没有绿色的影子。手摸上去,干硬干硬的,却能感到那细细的脉管里,生命的涌动。
路遥先生有一部自述叫《早晨从中午开始》,记述了他创作那部影响时代的小说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那是一段苦难的历程,是一个伟大生命征服自己而去影响世界的心路历程,这让我们常常默默向他致敬。
抽完烟,关了门,又走进这个灯火通明的世界。咪一口小酒,暖暖有点发冷的身骨,再悬一张白宣,小思一会儿,去哪个水边,看脉脉流水,一片葱绿的草地,几块闲静的乱石,白色的小花,飞飞停停的翠鸟。
前后主次,动静摇曳,虚实布白,粗细浓淡。每一笔,每一步,似乎都要预设经营。从大局着眼,从小处着手。每一景,每一物,都要位置恰当,与周围的事物和谐相处,这不正像做人做事一样么。
隔壁商店那只白公鸡开始打鸣了,在这静夜里轻轻脆脆。一抬眼,墙上钟表已指向凌晨三点。向后退几步,再细看案上的画,修饰一番,做最后的调整和统一,题款落印,做最后的交代。
张口,打了一个哈欠,困意上身,像走了一段泥泞的山路,手一摸,额头竟有细细的汗珠来。
再给杯子里的大红袍续上水,抽一口烟,喝一杯水。杂乱的画案也懒得去收拾。关了手机,省得一会儿睡得正香,立哲兄又打电话来:起床了,该练字了!
睡,赶紧睡,脚不洗,衣不脱,拉上杯子蒙上头。让梦也飞一会儿。
明早还得上塬去干活,这又脱又穿的,麻烦。
作者简介:
王晓峰,号蓝陵, 陕西蓝田人,大专学历,汉语语言文学专业毕业。西安市美术家协会理事,蓝田县青年书法协会秘书长。1987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美术作品多次参加省市县展览。现为蓝田县玉琨广告装饰有限公司经理。
主编:小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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