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周末特刊】崔启昌：【“崔大个儿”当炉匠】（散文）
“崔大个儿”当炉匠
文/ 崔启昌（山东）
昔年，乡间有不少手艺人，譬如炉匠就是。炉匠们的手艺活儿难度颇大，锔锅锔盆锔碗，吊儿郎当，抑或偷懒耍滑要不得，不然，干的活儿会说话。
崔大个儿是村里唯一的炉匠。爹传的手艺，挣头小，冒烟淌火、敲敲打打，一天忙得寝食不安也就能划拉个油盐钱。崔大个儿个有多高？一米九一！推着长襻车上的家伙什儿大街上一走，鹤立鸡群，活像一大截电线杆子晃来晃去。也好，这模样与同行有别，走村进屯时好认、好记，也传得开。村人给活他干，除了技术过的去，恐怕再就是冲着看他的大个子去的。
对崔大个儿而言，人高矮胖瘦与能不能把活干漂亮没有关系。他常絮叨，你俊得赛天仙，帅得人人回头看，活儿拿不出手，屁用不值。丑八怪不怕，干活丁是丁、卯是卯，质量上杠杠的不起纷争，这才是好汉、是英雄。.
崔大个儿不是光耍嘴皮子的人，心灵美，乐善好施。走村揽活时遇着要饭的、磕着碰着的、家里躺着有病有灾的，他都手不自禁摸口袋，摞几个钢嘣儿，搁几张毛票，就算自个捉襟见肘也得这么弄，老婆、孩子不依不行。干这事，他呀！拗得很，十庄八疃的乡亲几乎都知道。有年夏末，他去十里外的西灰村支摊子，叮叮当当正忙呢，两个灰呛火燎的小孩子窜到他的摊子前猫腰抓了大半头晌挣的五毛钱就跑。崔大个儿猛地起身，本想跨步伸手捉了两个“小毛贼”，可他念头一转收了手。“孩子肯定缺吃少喝。”晌午，崔大个儿啃完自带的干粮饼子，挪步打听两个孩子的家门，想亲眼探个实底儿。不出意料，孩子没了娘，爹整日在地里忙，汤汤水水上顿不接下顿。崔大个儿慈悲为怀，第二天推着长襻车进村，把家里攒了冒半月的20块钱给了孩子的爹。末了，还嘱咐人家别光瞎忙乎，得顾家，孩子得管、得念书，日后要活出个好模样来。
干活儿是庄户人的本份，当炉匠耍手艺不假，可祖辈都没离开过鸡狗鹅鸭，不能会两下子敲敲打打就丢根忘本。崔大个儿祖训承传，本职活干的很细很出色，有求者人前面后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崔大个儿25岁那年，邻庄一个生产队捎信来，请他停停手里小营生，赶去队里锔缸，不误过麦后盛粮。活儿应承下来，崔大个儿想，这个必须去，还得干漂亮了，队里老老少少的口粮不能叫几口糙缸毁了。后晌，他燃亮蜡烛，火烧锤敲，倒弄半宿做了上百个耙锔子。第二天天放亮便起来装煤、搁钳、放锤，收拾停当后喝了两碗稀粥当早饭，推着长襻车便上了路。钻眼、铆耙钉、打摩，崔大个儿时而猫腰端详，时而起身接茬儿敲锔，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整整一个头晌，他顾不得歇息，咕咚、咕咚，灌两茶缸子“凉白开”了事。晌午，烈日当头，人家生产队一点数，好家伙，一口气锔下来十八、九口大缸哩！崔大个儿实在，活干的好，要价死守着童叟不期的祖训，30块钱充了他冒一天的工钱。煤钱、耙钉钱，咱是邻村，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么一想，他嗝没打一个就给免了。
实在人，福份多。崔大个儿青一色3个儿子，家贫，书念的磕磕绊绊，小学没怎么上便纷纷面向黄土背朝天了。转眼间，3个儿子都长枪短棍个头想跟老爹试比高了。家丁兴旺，这倒是好事，可手头要啥缺啥，啥都没有，咋拉呱家口？可总不能哥3个打光棍呀！崔大个儿跟老伴愁的昏天黑地。福份来了，这年仲秋，邻村老苗找上门来当媒人，言之凿凿说人家赵家、李家和王家闺女就看好崔家本分、实在，爹好，儿子孬不了。凭了这么个推论，你猜怎么着？对！崔大个儿3个儿子齐刷刷相继把俊媳妇娶回了家。崔大个儿上岁数后，每每干起炉匠活时一念及这事儿，还乐意哼上那么几嗓子。
孙子、孙女背书包念书时，崔大个儿已走村进庄敲敲打打了50多年，他觉得炉匠活自己越干越吃力。这年春风拂面的时候，他终于听了,儿子、儿媳的话，摞了炉匠的家伙什儿，与满头白发的老伴到了城里住。有人传话说，崔大个儿身板有些佝偻。每到傍晚，他爱搀着老伴去楼前的公园广场，跟着人家唱的什么小苹果跳舞，只是节奏卡的不很准，慢小半拍，有时腿脚伸展的有些不太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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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崔启昌（笔名，铁山、西崖），青岛人，中共党员。现居青岛市黄岛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黄岛区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青岛市黄岛区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注重散文、杂文、随笔、报告文学等体裁的文学作品创作，90余万字的文学作品发表在地（市）级以上国内外公开发行的报纸和文学期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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