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邵孔发:【童年的庙山村】(散文)
童年的庙山村
作者:邵孔发
琅琊山东南山麓,静静地默默地坐落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托身后依傍的庙和山的闻名起名庙山;这庙指琅琊寺、二郎庙,这山指晋元帝的避难地琅琊山。童年的我,便生活在这村落里。上世纪中叶,这僻地乡村山恒庙古般地飘溢着古朴气息。
(一)
此地本是荒野,村里二十多户人家,源于祖上逃荒跑反到此落脚定居。村民实为祖先父母辈的宗族群落,小家小户乃由祖上落脚庙山后一辈辈分家衍生而来,外姓少。母亲在舅姨辈分中行十,家门亲戚多得连名称都叫不周全。亲戚们吃饭时忍不住寂寞要串门儿,端着饭碗,走到哪家就添哪家饭,吃哪家菜;反正你吃我家,我吃你家,谁还真分家?村里人家几乎没有隐私和秘密可言,亲戚们割麦栽秧在一块,脱坯起房在一块,乘凉做针线在一块,只有睡觉时才分家。谁家掉了根针,全村都知道。一家造房,全村人上;一家有难,家家帮衬。
村民日常生活全指望肩挑,担不离肩。舅舅们都是担肩好手,扛耙下田,扛水车去大塘车水,没把子力气水车一个人上不了肩,村里人能比肩者少。山区田地去村一二里,稻把子、麦捆子、起田的山芋、掰收的玉米棒,都是挑回村公场晾晒。公粮交到八里外腰铺乡粮站,收获季节,蜿蜒的乡路上,来来去去着纳粮队伍一串串的箩筐。交易买卖靠上滁州、全椒,尽管路途长远。机米、机面、菜子换油,挑去担回。焐坊的鸡苗拿集市上卖,一筐摞一筐,一挑两大摞,鸡苗唧唧喳喳,声音细碎甜蜜。畜禽市捉猪崽,用筐挑回,小猪哼哼叽叽,一路吵得不歇。秋收后挑上养大的鸡、猪和五谷杂粮赶集,卖完背着空筐,揣着钱剃头、洗澡、扯布,买锄头、镰刀、盐、酱油和针线。
村民带小伢子上县赶集市、看大戏、走亲戚,挑着去,稻箩一头挑一个。大些会走路的伢子,拽着箩筐绳,跟在后头走,省点力气。遇有病人须上县抢救,则将绳床翻个身,床肚朝上,垫上稻草,铺上被絮,四角拴上绳,穿上肩担,两个舅舅抬往县城,他人随从护送。
(二)
居所以土为屋,房屋“木骨泥墙”。从山里买的禾木,卯接支起房屋框架,稻草绕子一圈圈环裹在葵花、高粱秸上,并排扎于框架;泥土拌和稻草、糠壳、麦芒抹涂,防墙开裂;此墙泥干后易变形,难以密实隔音,“没有不透风的墙”,盖此谓也。稻草苫盖屋顶。村民以牛粪为灶火,捡拾半干牛粪,手抟成球,粘贴在泥墙壁上,摁成圆饼形状;待风吹日晒干,揭下可储备过冬。家家墙上贴着排排粪饼,太阳一晒,村里飘漾着夹杂青草味的牛粪臭。揭去粪饼的墙面,留下饼印,像是美化单调土色墙壁的装饰画。
后来“木骨”仍旧,“泥墙”改作土坯砌筑。脱土坯,先起场边田土浇水,人赤脚牵牛一起踩踏,待泥烂细,撒寸长稻草、糠壳踏熟黏。稻场撒一层草灰,坯模蘸水放平,抄起一坨坨浆泥猛力掼进木模,用钢丝弓平贴模沿口刮去余泥,轻轻平提起模。坯晒大半干,交叉侧垒成墙状,两坯间留两指宽缝隙以透风;罩上竹篷盖,晾至干透砌屋墙,坯不变形。土坯墙房屋高大,门窗阔亮;墙面平整,细泥抹光,石灰水刷面,焕然一新;屋顶茅草覆盖,冬暖夏凉,宛若市井房屋。
燕如游子,春暖时节归来,村里便终日不歇地叽叽喳喳热闹起来。双双飞上家屋二梁、山墙上的旧巢,扑腾掉陈年尘土;来来回回去翻耕过冬的秧田里衔来新泥,涂糊扩建旧巢;再去场上衔草羽毛铺垫,也一趟趟将春意温暖衔进家屋。以后的日子里,突然有一天,有张黄口伸出巢外,嗷嗷待哺;下来更多张嘴,争着从亲鸟口中抢食,亲鸟在村野与梁巢间来回奔忙。雏鸟一见亲鸟飞回,不管有食没食,嘴张得像要把亲鸟吞下的一般大,拼命叫喊。猫被叫声吸引,在堂屋的桌上,盯着梁巢鸣叫,燕才吓得不敢出声。燕鸣伴随村民春耕割麦栽秧忙活起来。雏燕一出壳,只好把堂屋饭桌挪离燕巢下方,梁上燕粪时时飘落。我们嫌恶,欲用竿毁巢逐燕,大人不许;说燕鸟吉祥,有燕巢者家屋风水好。有半大会飞的雏燕被挤落,亲鸟搬不动它,家人找梯子或架桌叠凳,把雏燕送回巢里。每进家门,总抬头看雏燕比昨日长大些没有。
烧饭以土为灶。灶字从土,名副其实。稻草绕子滚蘸浆泥,圈垒成矮缸状,口径约锅径三分之二,侧留膛口。灶高之半处,铁丝横穿灶壁担成灶膛底。灶沿口坐三泥足,烧饭时,锅垛于三足上。泥灶沿口四向冒烟火,烟熏火燎。遇天阴草湿,牛粪饼回潮,需弯腰撅屁股歪头用劲吹风,或用扇煽,熏得眼泪汪汪。土灶烧饭,锅盖小于锅口,以免灶火灼坏。锅盖落满灰烬,需等灰烬飘落消停,才揭锅盛饭。
有土坯后,便砌锅台灶。贴山墙或檐墙砌筑。其形制,里口砌大锅圈,外口砌小锅圈;大锅煮饭,小锅炒菜。锅圈边留一拃宽锅台,可垛碗搁铲。两锅膛共一烟囱。两锅与烟囱间砌一炉颈罐,利用膛火和烟囱余热加温水。晚饭后,炉颈罐热水洗脸洗脚。炉颈罐上方砌灯台,摆放灯盏及油盐酱醋罐。春节,有烟囱好贴灶老爷像,灯台贴灶头,供奉糖食果品。柴灶火旺锅巴香,锅膛火灰烤山芋。土坯烟囱高耸出屋顶,村民烧饭时光,在琅琊山南天门上俯瞰,烟村遥遥,村烟袅袅。
睡觉以土为床。土床分秸床与绳床。土坯砌长方形床圈,横担几块条板,挑一溜粗圆的葵花或高粱秸秆编作簾状,铺在条板上,上铺稻草垫子,再上铺芦席,多为春夏用。绳床用槐树打一边框,用粗麻绳纵向横向绕绷框架,织出绳床面,置于土坯床圈上。上铺稻草,再上铺垫被絮,多为秋冬用。土坯床圈不动,秸床与绳床周而复始轮换。家人把队里分的工分口粮,一袋袋贮藏在床肚里,可防鼠防潮。人睡在五谷口粮上,心理踏实滋润。不便的是烧饭取粮,需掀被揭床。
(三)
山乡月夜有天光,阴天入夜后,整个山林乡村陷入一片寂静与无边的黑暗,世界仿佛被黑暗凝固冻结,打破这坚硬的漆黑的是家里的油灯光。油灯是一种豆形陶器,如汉唐故物。也有用小瓷碟作灯盏。注入素油或棉籽油,用灯芯草或旧纱线捻成筷杆般粗细灯芯躺入盏内,一端伸出盏口,点燃熠熠生辉。一段时间,灯芯烧成灰,光芒转弱,则用针或发簪将芯从盏内挑出一点儿,即古之所谓“挑灯”;剪去芯灰,光亮如初。
油灯火有着火中精灵般的美艳;灯火一苗,由内而外,呈现白蓝黄红色同心椭圆形彩光圈,层层包裹,色彩分明。不像今日电灯光恒定不变的亮度,灯火是活的,富有个性;灯芯材料不同,灯油不同,乃至灯芯粗细,灯油多少,发出的火光形状、亮度、颜色皆不相同。灯火是有情感的;随着空气的流动与静止,所在场合,围人众寡,有时激动跳跃,有时摇曳多姿,有时轻柔曼舞,有时纹丝不动,宛若活火的雕塑。灯火点燃在黑暗中,更点亮在村民的心灵上。
灯是火种。外婆烧晚饭,常是缠一个草绕子,去灯火上点着,塞进灶膛,即可烧火造饭,省下“草媒纸”。村民沾亲带故,晚间多围灯坐着聊天说古,抽烟消遣;孩童们凑在边上听。抽的是旱烟,自留地种植。从烟袋里捏出一点烟丝,用大拇指摁进烟杆的铜锅里,对着灯火点吸,省去火柴。吸完一锅,在鞋底上磕去烟灰,再接着装吸。于是乎轮番有烟锅凑上灯火。烟锅火围着舞动的灯火明灭闪烁,煞是热闹好看。
村民珍惜灯光。做菜油水枯少,灯油是口中抠省下的。家里只点一盏灯,来客时,灯盏置于堂屋桌上照堂屋。烧晚饭时,灯盏置于堂屋与锅屋之间土墙上方的方孔内,两边得光。查鸡上笼,鸡窝收蛋,看猪吃食,都是端着灯前往,灯随人移。夜间熄灯上床,除非给驴上槽,听到黄鼠狼拉鸡,或毛娃屎尿糊床,则不会再点亮灯了。
(四)
我兄弟姊妹七个,父母在县城干搬运工活,难以糊住全家头十张嘴,便把我们留在乡下。舅舅们天没亮下田,天黑透了还没归家,不见天不见地地忙。我们便被如养鸡鸭一样“散放”。五六岁的孩子见天玩耍,不识愁苦滋味。几个伙伴,公场上挖一个坑,浇水和泥,揉熟扒出,捏成空心窝窝头状,哈一口气,口朝下猛力向场土掼去,嘭的一声,气体冲破泥巴,四下飞溅。掼泥巴以泥窝爆炸时发出声响的大小,泥巴飞溅的多少为输赢。泥巴越稀,捏出的泥窝越大,皮越薄,臂力越强,掼时用力越猛者多赢。欲泥巴保持湿润,吐口唾沫撒点尿。一抵一下,奋力比拼,互不认输。泥浆飞溅,满身泥花。
秋日里,便是满废墟、草堆、锅门口、床底下,翻砖倒墙捉蟋蟀,缩肩弓掌虎跑式扑捉。只捉二尾的,养在陶罐里,然后呼朋引伴,凑在一起斗。斗输了的放掉,再去捉好的;斗赢的好生供养,以备下次斗用。白天疯玩,夜晚便在回想中进入梦乡,在虫鸣伴奏声中做着“化蝶”之梦
冬季,几个伙伴将队里公场上稻草堆朝阳一面,一绺绺一根根抽掉,掏出一个深洞,成一个“安乐窝”;拱在里面睡觉,避风暖和;呼吸草堆散发的稻谷的清香,睡得沉醉。大人找不着,喊回家吃饭也不应声。
(五)
再大几岁便跟着表兄们放牛。队里不用牛犁田、耙地、碾场的日子,天刚亮就出放。人站到牛首前,吆喝一声:“放角。”牛顺从低下头;人两脚踩住牛角根,两手抓紧牛角梢;牛用头将人托起;人顺势爬上牛背。于是乎四五头牛,一二牛犊,二三少年或坐或趴在牛背上,沿着田埂、塘坎、滩地,时行时止,时快时慢,迤逦寻草而行,悠然自在。放、牧二字同义,村民说放牛而不说牧牛,实在暗合情景韵致。牛儿一日不用劳作,悠闲吃草,实如放假一般。放牛时少年自在玩耍,牛儿自顾去吃草,人与牛便皆得了自由。
初春,一路放牛,一路拔茅杖吃。茅杖长在草茎上部,圆而细长,隐于草茎叶丛中,不细观察,难以发现。可寻而拔出,剥去外裹嫩叶,露出白色柔软绵状的芯,味甜而清香。《诗经·卫风·硕人》赞美卫庄公夫人庄姜“手如柔荑”。茅草初生的嫩茅叫做荑,又软又白,即是我们拔食的茅杖。秋季苞米秆长出人高了,就扳下苞米秸秆,当作甘蔗啃嚼。虽不及甘蔗水分多,汁甜,苞米秸秆芯肉还有些绵,但也甜丝丝水津津地解渴。
夏天放牛,牛喜在田坎、水坑打泥汪。跟牛犯牛样,也将身来在泥潭滚动泥浴,摩挲被牛滚压搓揉的柔细如面的浆泥,如摸揉捏婴孩屁股般滑腻。让泥从自身胳肢窝、脚丫、手指缝、颈颔里挤出,才知牛打泥汪的舒畅。学牛将浆泥糊在身上防晒,待太阳晒干结壳,感觉像蛤蚌螺蛳螃蟹身被铠甲。惜矣,不能动作;一动弹,这副铠甲便一片片脱落。
牛嫌热时下塘坝打水汪,我们也就手洗澡。衣裳脱放在塘埂或柳杈上,骑在牛背上下塘。少年不会水的,两手趴在牛背上,两腿在水中打澎澎;扑腾久了,无师自通,便自然会水了。半拉子会的,划拉出丈把远,赶紧狗刨回头,趴到牛身上,或拽住牛尾巴。水性好的,一个猛子潜到塘鸭群下,去拽鸭蹼;鸭被吓得朝岸上飞逃。村头的当家塘让牛和我们搅得塘水沸腾,鱼蹿虾跳。水中凉快,非赶牛是不愿上岸的,比牛更不愿上岸的自然是我们。一夏过来,个个皮上水锈如铁。
路上瞥见水沟中有几条小鱼游动,兴奋得脱去衣服,扒来泥土杂草,在鱼的上游下游各筑一坝。然后跑去家中找来脸盆,舀坝内的水,一盆一盆倒到坝外。撅着屁股舀呀舀,好不容易舀干了水,连鱼儿的影子也不见。鱼从哪儿溜掉的呢?难道鱼能长翅膀飞了不成?实在闹不清。弄得满头雾水,满身泥水,倒是将脸盆的瓷碰掉了不少。
南朝乐府民歌《西洲曲》描写江南女子是坐着船儿,摇着桨儿,唱着歌儿采莲的。我们少年则是放牛顺带采莲蓬;赤膊下水,折一片荷叶顶在头上当草帽,脚丫巴踩着软泥,拨叶采撷。当然也不是“置莲怀袖中”,而是擎在头上,或插在裤腰上。手中擎不下了,上岸爬上牛背剥食,吃完再下塘去采。生莲子洁白如玉,甜滑粉嫩,其清如水。《西洲曲》里,江南女子采莲,表达了采莲女子对所爱男子的深长思念;我等尚未开窍的少年采莲,所喜只在莲子的甜美与玩耍的快乐。
不放牛的日子,坐在田埂上看舅舅耕田。觉得,世间第一有力气的生灵是我帮队里放牧的牯牛,能拉沉重的铁犁将一尺多厚的田土翻个身;第一有本事的人是扶犁耕田的舅舅,能驭使牯牛服帖耕作。牛在耕田,我在心里帮牛暗暗使力,仿佛是我用身体在犁耕一般。
(六)
六零年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最深刻的印象,除了饥饿,还是饥饿。乡间春荒最难熬,青黄不接,饿极了,便如猫狗一般自己出门“打食”。沿着麦田埂,趁无人顺手捋下灌浆尚未成熟的麦果,装在裤袋里,回来煮煮吃。只是整吞整屙,难以消化。
离村子较远时,从田垅中掰下嫩苞米棒,扒出嫩头青的山芋、尚未收浆的落花生,从场上拽来柴火,利用田坎烧烤。虽半生不熟,吃得满脸满手黑乎乎,成了“猫虎子”,但可解饥肠辘辘之苦,大感口腹至快。挖出地蝉,捉住蚂蚱,掏到鸟蛋,也如法炮制。地蝉有肉。蚂蚱串在草茎上,有子的烤熟了喷香。鸟蛋放火灰里焖熟,暴烤会炸。烟火升腾,背运倒霉被发现则罚大人工分。
最严重的时期,吃野胡萝卜缨子、槐树花、榆树叶,捉老鼠;除了没吃人,吃光了能吃的不能吃的一切。灾害过后,村里的许多人不在了。六三年迎来丰收,天回生气。
我活了下来,父母在庙山村最绝望的时候,带我们逃荒进城生活,离开了那童年的村落。
作者简介
邵孔发,安徽全椒人。1982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论文集《襄水文集》、散文集《故园屐痕》(2017台湾繁体版)。参编安徽省高等学校“十一五”省级规划教材《大学语文》。
三秦文学投稿须知
原创作品授权发布
涉及版权问题,请与本公众号联系
1、作品必须原创首发,投稿即默认授权发表,题材不限。要求300字以上,以WORD附件形式发至投稿邮箱,并附上作者简介及照片,文责自负。
2、《三秦文学》已开通微信公众号、百家号、头条功能,敬请关注。投稿邮箱:sanqinwenxue@163.com。稿件由《三秦文学》编委统一安排。
3、赞赏金额的一半作为作者的稿费归作者所有,一半作为平台运营费用,稿费低于十元者不予发放。赞赏到账后三日内,作者不主动与平台联系、不领取稿费者视为自动放弃。
4、由平台主播诵读的作品,赞赏发放比例为:作者30%,主播20%,余50%为平台运营费用。
5、您的投稿一周内没有采用,请另投它处。
6、主编微信:15705450195,qq:406073222
诗词群群主:珊瑚在网,微信:baojishanhu
诗歌群群主:杨洪民,微信:YANGHONGMIN
综合群群主:鱼儿姐姐。微信:sanqinwenxuezhubian
三秦宗旨:营造一片文学爱好者的乐土
共创文学梦想的家园!
总 顾 问:边士刚
顾 问:鹏 鸣 段恭让 白忠德
罗旭初 孙德科 朿宝荣
李爱霞 胡遵远 顾盛杉
崔启昌 昆 仑 邓汉章
路 庆
策 划:李书忠 任武德
平台讲师:方 天
平台主播:梦锁清秋 英子 王迎旭
观云听涛
主 编:鱼儿姐姐
副 主 编:徐萱波 杨洪民
编 委:吴亚妮 唐桂英 谢 雷
水云天 余 晨 米兰花
心 语 毕廷娟 刘马陵
张巧莉 凤尾竹 吴远红
张小鱼 大漠孤雁
秋日私语
本期编辑:张小鱼
— 长按二维码识别 —
长按关注我们
关注我们 了解更多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