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贺测亮:【高中岁月】(散文)
文/贺测亮
一个时代有一时代的痕迹,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烙印。人生的足迹,无不带着时代的烙印,铭刻在心间,让人回味,催人反思。
每每看到今天的高中学子,为了得高分考名校,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学习劲头,就把我拉回到四十多年前的高中岁月。
我是高七五级学生,时间为1974初至1975年底,正是“文革”后期。那个时候,小学实行五年一贯制,废止考试和升留级制度,采用评语制评定学生的学业成绩。普及初中教育,上高中实行推荐制,城镇学生的推荐升学率为50%,农村学生大概不到20%(记得不是很准确)。初中、高中学制均为二年,都是年初入学,冬季毕业。毕业后,所有初中和高中学生都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城镇的学生大部分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个别免下的招为工人,农村学生直接回乡务农。为数不多的大学,实行选送制,数额极少,说是推荐优秀“工农兵”学员上大学,对我们这些农子弟来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那个年代,天很蓝,人很穷,地很薄,人很苦,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记得是过完元宵节不久,扛上家里稍好一点被褥,背上干粮,步行十几里地去普集中学(县中)报到上学。我们这一级,共设六个班,我被分在高七五级四班。那时学杂费很少,一学期大概也就三、五块钱。我家离学校远,需住校,住宿不收费。学校设有学生食堂,交粮换饭票,分细粮票(面粉)和粗粮票(玉米糁子),每斤粮食需交二角钱加工费。家里穷,粮食也常常不够吃,只能交少量粮食,主要靠背馍度生,三餐就点家里带来的咸菜,就算一天的生活,每周回家一次(那时都是每周休一天假)。每一两个月交一次粮(玉米糁子和面粉),就连这些也交不起。每天早上只能喝一碗2两玉米珍子稀饭,中午有时能吃上一碗2两稀面条,其余全靠冷馍充饥。家里条件好的同学,可以在食堂买馍买菜吃。除学校附近放学回家吃饭的同学外,绝大多数人都有背馍的经历。冬天,馍冻的象冰块,夏天,馍容易发霉。就这样,有时还不够吃。即便这样,我也很知足了,父母已经尽力了,所带的粮馍,都是一家人节衣缩食得来的,我好呆还有个学可以上。冬天,玉米面馍冻得象砖头,吃时如啃冰茬。夏天,馍容易发霉,不能多带,实在没办法,有时抽空还得回家取一趟馍。
最受不了的是过冬,那时衣着单薄,感觉冬天特别寒冷,入睡时,被窝很凉,条件好的同学还有热水袋暖被窝(学校供热水),我只能靠身子暖被窝,薄薄的被子,再把脱下的衣服搭在上面,夜里经常被冻醒。也特别怕起夜,冻的受不了,只好少喝水。真不知道,那两年是怎么度过来的。
学校位于县城西南方向,大门坐南朝北,四周全是田野。步入校门,是办公室和教学实验区,整个学校全是清一色的砖瓦平房,东侧为高中部,西侧为初中部,中间为宽广的操场。门前有一条渭惠渠水潺潺流过,西(安)宝(鸡)中线和陇海铁路紧贴河岸。我家正好也在陇海铁路和渭惠渠之间,铁道线、河渠岸,是我徒步丈量校门与家门之间的必由之路,寒来暑往,披星戴月,风雨无阻。
忘不了那背馍上学的日子,是母亲每个星期天下午烙馍供我上学。尽管家里当时生活困难,她仍然尽量调剂好一点的玉米面和小麦面粉,掺和在一起调剂,算是上等好的。又不顾烟薰火撩,一手拉风箱,一手添柴火,精心烧烤,火大了怕烧焦,火小了,烤不透。尔后,把烙好的馍一个一个装进布袋,走时还不忘说:“我娃在外上学,甭饿肚子”。每当想起这些,我都潸然泪下。
当年,读书无用论尚且风行,课程设置也很简单,数理化,政治语文,点到为至,并不深奥。知识分子被打成“臭老九”,老师不敢教、不想教,是普遍现象。当时年轻姑娘找对象的标准是,“一工二干三教员,死活不嫁庄稼汉”,可见教师地位之低下。由于不存在升学竞争,学习上没什么压力,学生是能学多少是多少,作业很少,想交就交,不想交也行。更不存在今天的这个培训班,哪个补习班,只要把课堂上老师讲的听进去,就是好学生。更有甚者,哪个老师把学生批评重了,管严了,轻则当面顶撞,重则贴大字报。老不敢管,也不想管。一次,一个教研组长老师,要求严了点,引起部分学生反感,批判的大字报把学校办楼附近都贴满了,弄得该老师灰头土脸,组长也当不成了,还作了检查。
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还要组织学工学农活动,每周轮流安排各班到附近参加工厂和农村劳动,向工人农民学习。记得我们班,曾参加过县氮肥厂和农机大修厂的劳动,学习烧锅炉、翻沙制模具,帮助农民扳玉米棒,冬天给麦地用架子车送粪等。曾经用一周时间,全班到离校十里开外的村庄,帮助修水渠。1975年秋季,学校组织我们全年级的学生,参加了附近各村为期一个月的农村“社教”(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跟随当时县上派来的工作组,住在村民家里,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学习。我们三、四个男女同学被分在一个叫半个城村的生产队里,当时正值“批林批孔批宋江”,白天劳动,晚上开会。当年雨水多,就改为天晴劳动,下雨开会,组织村民开会学习读报纸,或在广播室里,用大喇叭宣传。
一晃,两年时间就过去了,感觉没学到多少知识,徒有一张“高中毕业生”的虚名罢了。但它带给我的,是吃得了苦,受得了累,耐得住清贫,是人生第一次历练。此后,我又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村庄,结束了学生时代,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了。
“十年文革”功过,自有人去评说,对教育造成的伤害,那是不争的事实。所幸的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了改革开放的战略方针,肯定了知识及科学技术对社会的重要作用,采取一系列政策措施解决教育问题,恢复了高考。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成为新时代的共识,也使许多农家子弟的命运发生了根本变化。
感恩父母,感恩社会,感恩党的领导,今天,我们遇到了一个好时代。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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