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超：【河畔】（散文）
作者简介
李书超
李书超，山东烟台人，1962年11月出生；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烟台芝罘作家协会会员。18岁时被推荐在《中学生》杂志发表作品，日后开始文学写作。先后在各类报刊发表作品，包括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累计超过85万字，其中中篇故事《雪窝传奇》、《烟台马车店传奇》入选山东省文化厅首届中华优秀故事会；短篇小说《雪莲人生》、中篇小说《京东纪实》入选山东省文化厅第二届中华优秀故事会；短篇小说《洋底迷宫》入选《收获》MOOK书和《芙蓉国文选》，另获得各种奖项。
河 畔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佩弦先生的美文把一个静美脱俗的境界描绘得美轮美奂，说的虽然是胶东难以得见的荷花和南国的景致，但是也许因为曾经的感同身受，还是使我忘记了时光不可逆转，使我穿越到许多年之前的画面里。
昨夜一场大雨，清晨的薄雾里仿佛漂浮着水珠儿，沁人心脾的空气迎来早起的果农。攀上一处山峦的东麓顶峰，只见有多处山泉水正从石缝里嘟嘟流出，这山泉的小溪穿过绿绿的水草，经过蜿蜒曲折的历程便汇合在一处，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的水皮上有大群的蜻蜓在戏弄着池塘里的浮萍和水草，水草里偶尔闪烁着小白花的光影，有高傲地绽放着的，有内敛地含着苞儿的，晨风抚过，送来淡淡的芳草和野花的气息，一种莫名的淡雅令人流连忘返。池塘的周围是大片的果园，果园里早已穿梭着忙碌的果农的身影；今年雨水丰沛，水果的好收成早已写在了果农们开心的脸上。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此时正是收获的季节，农家人又开始了一年最后的忙碌，收获的是果品，其实更是希望和生活。闲谈中，一中年果农告诉我，你看到这金黄顶山下的村庄了吗？那就是远近闻名的大海阳村，咱的水果除了市场上零卖，大部分都被那村里的罐头厂订购了，不管是春夏的桃子、樱桃，还是现在的苹果和海棠，人家给的价格叫人舒坦啊！我问：你说的是那家“利丰罐头公司”吧？创办人早年留学欧洲，回国后在东海关做“邦代”，1913年响应孙中山先生考察芝罘倡导“实业救国”的号召，故而开办了全鲁境内第一家水果罐头厂。果农点头称是，并说：李邦代先生的厂子干得好啊，果子需求得多，也就带动了乡里乡亲一起富裕，厂家看到俺们农家人下山过河不方便，还特意修了桥。
池塘里的水潺潺地向外流淌着，和其他方向涌来的山泉合兵一处，形成了一条壮观的河，沿着山坡缓缓下泻，这河不像万马奔腾的黄河和长江，而像流动着的瑶池，河里涌动的似乎也不是水，而是琼浆玉液，这水果罐头莫非就是饮了这河里的水才闻名四方？沿着河畔漫步，和山路相接的有一座石板桥横亘在河面上，桥身上刻有“邦代桥”三个大字，果然果农所言不虚。站在桥上，极目远望，只见这河虽说文静，但倒也倔强，竟然就奔流到海不复回了；河的两岸筑起了方整石的河堤，河堤上杨柳依依；夜雨的侵扰、还有桥面的青苔，我只好小心地在湿滑的桥面上走过，忽然想起一句古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心里若有所思，就到了河的对岸。忽然耳畔之中传来人语声和什么东西锤击的声响，恍惚的神志之中，不由得为之一振！这是在梦里吗？拭目一看，这是谁家的女儿、少妇这么勤快、在这里洗衣服？只见有蹲在河岸用力搓洗的，有立着腰用力扭水的，还有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一人手里拽着被褥的一端，一起较力扭水的；还有将棉被和毛毯平铺在花岗岩的河床上，女人光着白白的脚丫子在上面小心踩踏的，人们嘻嘻呵呵，笑声、话语声不绝于耳。然人语声和嬉笑声却难以高过另一种声音，那就是木杵锤击的声音，只见河的两岸不知何时起竟然有很多的女人正举起松木棒子刻成的圆头儿木杵在奋力锤击那些花花绿绿的衣物，就像古时作战鞭策将士们勇往直前的鼓点一样，有着特定的节奏，有着张弛的旋律，有着生命的节拍，或轻或重，或缓或急，或狠或柔，场面十分壮观，犹如万马腾飞；缕缕污垢在木杵的敲击下悄然消失在可纳万物的河水里。
傍午时分，衣服、被褥洗好了，只见男人们按照事先的约定，乖乖地准时过来扛起洗得干干净净的“战利品”，和女人们双双对对地回家晾晒去了；也有的来得晚的，亦或洗得多的，家里人送来了饭菜，人们饭后继续举起木杵锤洗衣物，人们可不想放过天赐的丰沛“天水”。脑海里闪过一念，忽然想到：表面看起来人们洗的是衣服，其实是洁净的明天、是美好的希望；洗衣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荡涤心灵的过程，做人要像这河水一样无私透明和敞亮，万千烦忧要像满载着浊物和泥沙的河水一样奔流蹈海而去，最美丽的、最洁净的风景原来是在人们的心里；这也许就是人们争先恐后纷纷赶到河边儿锤洗衣物的心理原委吧。
然而，人们嘻嘻呵呵的嬉笑声，还有轰鸣有力传递着的木杵锤击声，其实都没能盖过河水柔和而持久的流动声，夜晚降临，人的活动一切归于平静，人类的生息最终还是淹没在这朴实的大自然里，夜幕里只有河水的流动声；原来这河水生生不息，才是大自然最天然的法则。
秋风掠过，柳枝婆娑；蓦然回首，只见河畔的石碑上刻着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大海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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