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岭南鱼
朋友圈的互相点赞，见面的互相问候，电话里的嘘寒问暖，无处不显示着朋友之间、亲人之间、同事与邻里之间的友好与和睦。人们在互相关怀中，回味着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与问候。如果你没有在医院里照顾过老人，没有观察过老人病房里上演的那一幕幕令人心酸的现实生活剧，这个世界的确如你感觉的那样美好而温馨。年前，父亲因感冒发烧引起肺炎住院，治疗过程中真菌感染病情加重。在医院照顾父亲的那十多天里，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久病床前无孝子，什么叫人间真情，也充分体会到了人老了以后晚年生活的凄凉与无奈，也充分体会到了有情与无情有时是那么难以区分。父亲的病房里20床住的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他是因摔跤、后又腹泻而住到内科的。听说他一直住在敬老院，因邻居家孩子结婚要借用他家放些东西，于是他从敬老院回去给邻居开门，不小心在门前摔了一跤，将胯骨摔伤而住院。老人有一个儿子，听说是抱养的，儿子两口子在县城工作，孙子在外地上大学。老人从我在医院到出院近十天里，儿子来了两次，孙子来了三次，其余都是邻居帮找的护工。护工前后换了三四个，最后一个干的时间比较长。最后那个护工好像是叫春生。听春生讲老人从来没把他名字叫对过，他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老人叫得最多的是春生这个名字，所以我们也叫他春生。春生五十多岁，个儿不高，大概有一米六七八左右，稍有点胖，皮肤黝黑，从面相上看不像五十多岁的人。她有个女儿在县城工作，对他很孝顺，有时来看他，有时给他买了衣服送来。春生脾气很好，老人白天输液不能动，就不停地打瞌睡。春生给他买来早饭，他说不想吃，买来午饭和晚饭，他也说不想吃。等到了晚上，大家都睡了，他喊春生，说他饿了要吃东西。春生只好起来给他找牛奶及其他人来看他时买的零食。春生刚躺下，老人说他要尿，春生只好起来接尿。春生倒完尿，刚躺下不到一分钟，老人又说他大便了。春生掀起被子一看，老人已经将床上弄得到处都是，春生只好给老人擦洗，找护士要床单、被罩给重新换上。就这样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春生就没睡多少。白天，春生出去买饭不到十分钟，老人就问我们春生哪里去了。我们说买饭去了，他问我们怎么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走了，我们说他不会走的。老人一见春生坐下，就喊春生干这个干那个，除非他睡着了，春生才能休息一会儿，听说前面几个就是受不了老人不停地让干这干那才走的。春生照顾老人就像照顾自己的亲爹一样仔细小心。我打心眼里佩服他照顾人的那种耐心劲儿。我有时感叹我照顾父亲还没有他照顾这位老人仔细。父亲因前年摔了一跤，长年卧床，加上这次肺炎比较严重，需要两个人陪护。有时我和妹妹给父亲翻身，或换床单、被罩需要人帮忙时，总要喊春生帮忙，他也总是很爽快地帮忙。每次，我们谢谢他时，他都说这不算啥，都在一个病房，有需要说一声就行了。老人出院那天，春生忙前忙后地办出院手续，帮老人收拾东西。春生要给老人穿衣服出院，老人却不穿，老人说他要等他孙子来接他出院。快中午的时候，他孙子来了，他孙子让他穿棉袄，他说穿棉袄热。春生说外面下雪呢，不穿厚点会感冒的。老人满脸委屈地告诉他孙子说他穿多了不舒服。最终，在春生和他孙子的劝说下，老人穿上了棉袄，由春生抱到轮椅上，由他孙子推出了病房的门。春生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我们说着再见。看着春生要走，我们还真有些舍不得，多么好的一个人啊！老人出院第二天，住进来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他是因脑梗住院的。他比父亲大几岁，因脑梗导致说话不是很清楚，吃饭也比较困难。这位老人前些天住在别的病房，他是从别的病房搬过来的，住在21乙号床。他头天晚上将尿管拔了，听他女儿说血流得到处都是可吓人了。老人输上液后，总是用手去拔那个留置针，她女儿说那个留置针很贵，不能拔，老人说不拔不舒服。当她女儿发现点滴不滴了喊护士来时，才发现针已弯在肉里面了。护士说那用一次性针吧。让她女儿看紧点，结果她女儿一转身的功夫，老人把输液管靠近药瓶那边的针给拔下来了。她女儿说不能随便拔针，快过年了，治好了好早些回家。老人知道自己错了，看着女儿不言语。听她女儿说她姊妹两个，有个姐姐，大她十几岁，就在县城住着，可自住院至今，除他姐夫来看过几次外，她姐姐就在她父亲入院时来了一次。她姐夫是上门女婿，按理父亲生病应该由她姐姐接到医院来看，但是她姐姐说她身体不好，还要在家带孙子，所以没法到医院来照顾病人。我在医院那些天，母亲和姐姐常和我说，我们姊们没回去之前，都是护士帮着给父亲翻身，有什么事母亲也是找护士来帮忙。都怪我们姊们几个把父亲的病没重视，让母亲和姐姐两人在医院苦熬了那么多天。父亲真菌感染后，医院里没有治疗真菌感染的药，父亲当时那种情况下不易转院，而治真菌的药又是管制药，特别不容易买到。为了能给父亲买到药，常联系的不常联系的同学、朋友，我都骚扰了个遍，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药终于买到了，主治大夫也冒着被医院处分的危险把药给父亲用上了。治真菌的药都很贵，且外面不容易买到，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主治大夫帮我们向医院申请此采购此药。他还将父亲的病情与他的老师、同行进行沟通。在父亲住院的那些日子，我看到无论是医院的工作人员，还是到地区医院买药时那些帮忙的不认识的大夫及工作人员们，他们都有一颗金子般的心，都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病人尽快好起来。我的朋友们也都在我最着急、最危难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在这里，我非常感谢他们为父亲的康复所做的努力。以前只是觉得医院是个讨厌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传染源，但从未认真去观察或思考医院里每一个群体意味着什么。在照顾父亲的这些日子里，我才发现医院是个让你充分窥探人性的地方，在这里人性中善的一面，恶的一面都将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你的面前。一开始，我以为我看到了医院里的真相：有亲人的之间的骨肉亲情也有是亲人却冷漠寡情，有医护人员的温暖关切之情，也有非亲非故之人的相帮之情，更有不理解别人而无理取闹的冷酷无情等等。然而，有些事情并非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其实，在医院里，医生的出发点都是让病人能早点好了出院，护士也是履行职责尽心做好一个护士的职责。但有时候事与愿违，有时病人的病情根本不是一个医生能控制得了的。医院病人那么多，医生不可能花大量心思来思考每个人的病情，而且现在的西医的确存在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问题。西医的思想没有把病与病人很好地结合起来，这导致医生经常在治疗病人时是摁下葫芦起了瓢，这个病好了，那个病又犯了，对于老年人来说尤其如此。然而很多人并不理解或不知道这些，在他们心中，每个医生都是华佗，都能妙手回春，病人来了医院就只能治好，而不允许治不好。这就导致了很多医患矛盾。住在医院里，钱就像流水一样花在看不见的地方，对挣钱不易的农村人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虽然农村人也有合作医疗，也报销一定比例的医药费，但他们的钱来之不易。再加上人老了就有些老小孩，比如说上面那两位老人，有时的确很让子女们无奈。况且这时的子女们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身体也在走下坡路，还要为生活奔波，他们有自己说不尽的苦衷，我们不能用我们一次所见就简单地用孝与不孝去绑架老人的子女，也不能简单地用有情和无情去评判每一个人。在医院里，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难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难以言表的苦衷，但无论过去经历了什么，现在又正在发生什么，当我们的亲人，尤其是我们年迈的父母，生病住院需要我们照顾时，我希望大家都能放下手中的事，能照顾老人一天是一天，因为属于他们的日子真的不多了。一个陌生的春生都能那样精心地，耐心地照顾老人，更何况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呢？也许有人说春生是为了钱，他是护工，照顾老人是他的职责所在，但我从春生身上看到的是他对老人，对我们这些陌生人的那份真诚的心。这份心与钱无关。
岭南鱼，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当代散文》《胶东文学》《烟台晚报》《烟台散文》《福山文学》《商洛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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