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为墨,草木为诗
喜欢清晨的时光,安谧,洁净,簇新。
起身,烧水,冲泡一壶老茶。
透过洁净透明的壶身,看茶叶在滚烫的热水中翻腾,舒展,绽放,如同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有淡淡茶香轻轻溢出,清香淡雅。
当舌尖与茶的刹那相遇,我仿佛看见高山之上,一棵古老的茶树,在瘴气弥漫的地方,饮朝露,餐清风,沐星光,披月色。
以一位出世者的身份,在幽深的山谷里静静修行,不悲不喜,不慌不乱,汇集钟灵毓秀之气,收纳天地日月之精华。
最后,它将这些精华统统打包,悉数藏于一枚鲜嫩的叶芽中。需以一注沸水为钥,方能打开它紧闭的心门,与它相遇。
在袅袅的烟雾中,自有山野清风潺潺而出,草本气息幽幽袭来。如身在野,旷然清爽;如心在野,寂静清欢。
翻开一本泛黄的诗经,在一缕熹光的指引下,穿越千年的时光,去相遇古人的美好。
沿着长满蒹葭的河流,溯游而上,去寻一丛沾满晨露的野草,去折一枝明艳灼灼的桃花,去邂逅一位等在城隅的静女,眉眼如画,气质如仙……
清晨的人间尚未醒来,四周没有喧嚣,只听见鸟鸣天籁一声一声相继传来。婉转悠扬的鸟声谱成乐曲,叮叮咚咚落入双耳,荡胸涤尘,令人心旷神怡。
那是和清晨的一群鸟鸣相遇,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这群精灵已煽动翅膀,扑棱着飞进耳朵里,争先恐后地唤醒一个沉睡的灵魂。
那一刻,如风摇檐铃,清越作响;如春风化冰,草芽盈盈;如花苞绽裂,嫣然一笑。自有寂静的欢喜,晕开在清新的空气里,静静流淌。
哈一口气,舒服地伸一个懒腰,听见身体里的骨骼噼啪作响,渐次舒展,清醒。如同一株植物一般,在清凉的光曦里,舒展枝丫,蓬勃向上。
在光影浮动的清晨里,和健雅清朗的自己相遇。告诉她说,要像一株植物一般活着,追寻第一缕落在窗台的熹光,向光出发,茁壮生长。
不畏风雨,不恋红尘。从此,练一株草木身,修一颗草木心,在无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
清风客带着远山的问候,卷起碧色的窗帘,钻进室内,扑至我的怀里。
那是草木提笔,以露珠为墨、桂子熏香,写来的一封信笺,落笔是云深不知处。我读罢,痴了又痴,念了又念,一份清凉寂静的欢喜在心里悄然流转。
心里默默地发了一个愿,定会在某一个阒静的清晨,穿越茫茫的人海,奔赴莽莽的群山,和一树鸟鸣,一坡野花,一溪野涧,一块朴石,默然相遇,寂静欢喜。
忽然,一泠幽香唤回了我的思绪,我寻香而至,是茉莉花的清香在帘外幽幽袭来。透过微光,静美深致的影子映在帘上,影影绰绰,娉娉婷婷,自有一段回风流雪的婀娜风姿。
恍若隔着帘子的美人,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有说不出的风流韵致。我不由地隔着帘子痴看,看她在光线的描绘下,如何地舒展她婉约娟秀的美。
而我不敢前去打扰,只想静静守着此刻的相遇,在这一刻相对无言的陪伴里,各自欢喜。
天色渐明,渐润,渐朗阔。终于,我拉开了帘子,如拉开了一张巨大的画布。
如同湖水般深湛的天空,蓝得不像话。云朵是行驶在湖上的洁白帆船,只待风一来,便鼓起船帆,悠然航行。徒留一抹初遇见又乍消失的怅然若失。
而晨凉似水,微风不燥,一切都刚刚好。我在一个清晨的时光中,和一切美好默然相遇,寂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