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懂打虎将,而今读到泪潸然
三个人坐在酒店里喝酒,你会是谁?鲁达?史进?李忠?
我是李忠。
年少读水浒传,不喜欢“打虎将”李忠,觉得是个小气鬼,在小说里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认为他的存在就是为了陪衬一下鲁达。
后来每次翻开水浒传,读到李忠,都心有戚戚焉。
小说里,李忠一出场就在街头摆地摊使枪卖药,就像现在的我,也弄了个摊子叫学堂,咋咋呼呼,也使枪弄棒,也卖狗皮膏药。
李忠原是史进的开手师父,两人相遇,史进在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李忠道:“贤弟,如何在这里?”
李忠行走江湖,有“打虎将”名号,想必是需要靠“打虎”抬自己的身价,多卖几帖膏药赚钱,至于打没打过虎,不能深究。就像我也弄个江南木客的号,附庸风雅,欺世唬人,您以为我真懂木头?
遇到徒儿在人群中喊“师父”,李忠自然是露脸得意。但老江湖就是有涵养,一声“贤弟”回应,而不叫声“徒儿”充大,这等平和之心非常人所有。换成我的话,要么因为卖狗皮膏药被学生撞见,羞愧不已,不能如此大方回应。要么以后动不动就“我学生我学生”的,妄自称大。其实,学生“史进”们的本事岂是我教的? 我做他们的开手师父,不把他们教坏了就不错了。
新朋故友相见,李忠要被拉去酒楼喝酒,李忠想以饭钱没有挣到手推辞,以前觉得李忠真是不爽快。现在想想,我肯定没有李忠爽快。一起吃饭吧?白吃别人的不好意思,抢着买单吧,人家一把推开你,豪爽(不屑)地说:“我来!这里用不着你!”显得我抢着买单的动作都那么猥琐。万一抢到了,事后想想又心疼那几个钱。哎!谁叫咱挣钱的地方只有一个,花钱的地方却有无数呢。挣钱得看人家脸色,花钱得把裤腰带勒了又勒,还要陪上好脸色。说的就是我们。
而且,一起去吃饭,人家史进是富二代,家里有矿,武功又比自己好。如果露一下那满身蓝花花的龙纹,江湖人都知道这就是远近皆知的史家庄史大郎。人家鲁达呢,体制内官员,几乎是“出门能带枪、酒店有包厢、一句话胜过一个章”的级别。一提经略府的提辖官,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要命的是武功一看也比自己好,关键人家还豪爽!
说起来这两人与自己或是同行或有同好,其实坐一起,自己却只有羞愧的份。叫“打虎将”吧,不见得真的打过虎,弄个虎做招牌呢,活的养不起,死的怕烂掉,弄一身虎皮吧,人家不见得相信。斗勇斗狠不是人家对手,狗皮膏药也不能包治百病。摆个摊子,一怕城管,二怕流氓,三怕倒地不起的大爷和大娘。
没多大本事,又在体制外混饭吃的,生活只有一个字:难。人家看你容易,拍几声胸脯、吆喝几声吼吼哈哈,钱就扔过来了,其实哪有那么简单。
没多大本事,混饭吃的,又要和体制内的官们、体制外的壕们一起吃饭,也只有一个字:难。你都不知道说些啥啊!埋头苦干吧,人家说你没礼貌,只会吃。抬头说话吧,瞎扯不会,吹捧不会,吹牛不敢、套近乎不敢,放言高论更不敢!唯唯诺诺不是我个性,一声不吭又不是我性格。一张嘴呢,又出乖露丑,见识短浅不说,连发音都粗野鄙陋。再加上自己长得丑,满座色艺双全,溢彩流光,更显得自己是一段黑黢黢的木头。
因此,现在那些色艺双全德艺双馨或者为人民服务而又喜欢与民同乐的,再不喊我吃饭了,我是感激不尽的。
李忠被鲁达胁迫到酒楼,鲁达要资助金氏父女,史进拿出十两银子,李忠摸索出二两银子,鲁达终于耐不住鄙视他:“也是个不爽利的人。” 与鲁达热心爽快相比,李忠真不讨人喜欢。但我现在想去 ,二两银子已是不少,为了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下子要自己拿出十天半月卖狗皮膏药挣下的钱,真是有点大方不起来。而且我分明看到,那父女二人,明显比自己穿的还要好不少!
后来,李忠上了桃花山,又见到鲁达,李忠知道鲁达瞧不起自己,不愿与自己为伍,还是专程下山打劫,为鲁达弄些盘缠送行。不料,鲁达不仅不领情,还趁李忠等下山,打翻两个小喽啰,拿了桌上金银酒器“携款而逃”。李忠此时已是桃花山的大王,见老友鲁达这等不给面子,也不让二大王周通吃亏,提出将应分给自己的财物送给周通。
谁说李忠小气,在这种情况下,我看没有多少人会比他大方,比他大气,比他仗义。当然,也许我是自己没有他大方、大气和仗义,就小人之心了。
桃花山遭到官府攻打,李忠要向二龙山的鲁达求援,周通担心鲁达不肯相助。李忠笑道:“不然!他是个直性的好人,使人到彼,必然亲引军来救我。”
李忠有这等智慧的前提,必是他对鲁达一再嘲笑、鄙视自己全然不介意,若是介意,必生怨气仇恨,有怨有仇,必然会把鲁达划到对立面去,也就不肯相求了。 我有李忠的胸怀吗?
后来的李忠不仅抓住小趋势,占山为王,自立门户;还加入了一个更大的被写进历史的队伍,做了一些更传奇的被写进文学的事情。再不是我等可以望其项背的了。
那李忠在卑微苟且里坚守一份善良,在被人蔑视时坚持一份信任,在世道纷乱中把握小趋势,勇立大潮头。我们哪里比得上他。
我不是李忠。
三个人坐在酒店里喝酒,你会是谁?鲁达?史进?李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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