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壕”,我只服古埃及的金工

说起古埃及,人们总是能想到一些神秘、肃穆又有些灰暗的东西——
关于木乃伊、巫术和诅咒的恐怖小说、电影;
地表最庞大陵墓——金字塔;
《死者之书》、《洞穴之书》这些听上去有些晦涩的名字;
当然,还有金灿灿的黄金饰品,演绎数千年前的土豪金style……
话不多说,美图先来一波!
大臣Paser的胸饰
古埃及第十九王朝,卢浮宫藏
舍尚克二世法老陪葬青金石甲虫首饰
古埃及第二十二王朝,开罗埃及博物馆藏
也许,你会疑惑,为啥古埃及人对黄金如此狂热?
在古埃及人的信仰中,生与死没有不可分割的界限,诸神、王朝和凡人的生命都在光明和黑暗之间循环。然而,就在这近乎宿命论的昏黄笼罩下,古埃及的艺术却迸发出了对太阳的无尽热爱。
古埃及人以一种珍贵的金属承载着这汹涌的热情和赞美,那就是黄金。
在黄金这桩事情上,古埃及人自文明之初就不马虎。巴勒莫的石刻史料提到:官员们“每年点数全国的黄金和耕地”。不过,开采加工技术以及金矿本身的性质都限制了产量,就为了这点金子有时还得和邻居“打破头”。开采出来的金子自然由法老们独占,然后再有限地分配给眷属和重臣们。有时候,法老们修造陵墓神庙时花费太大,以至于不得不依靠进口。著名的图坦卡门法老的内棺就用了330公斤黄金,相当于四五个成年人的重量。而十八王朝时(公元前15世纪)古埃及每年进口的黄金(包括金银合金)在500公斤以上。
图坦卡门法老的金面具
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开罗埃及博物馆藏

古王国,金装是贴出来的

古埃及人啥时候把黄金和太阳联系起来的?
古王国时期(公元前2687年 – 公元前2190年)的法老们在登基时会为自己起一个“金荷鲁斯名”。这里的“金”象征的就是永恒、太阳。
不过,因为黄金得来不易,古埃及人用起来也是“精打细算”。在没有大量进口黄金的年代,整器极为罕见。工匠们充分利用了黄金的延展性,将其制成金箔然后再加工。或卷作珠子,或锤牒上花纹,或覆于其他材料之上。自然,这些工艺做出来的成品中最常见的就是首饰了。
古埃及人从文明之初就是伟大的艺术家和设计师,比如这串金蜗牛壳,来自Naga ed-Der的第一王朝墓葬。
金蜗牛壳珠项链
古埃及第一王朝,开罗埃及博物馆藏
是的,在其他文明还在费劲打磨石头、烧陶罐的时候,古埃及的首饰工匠们就想到了把金箔焊接成三维立体的“蜗牛壳”了!
金箔的强度决定了这一手法只能用于小饰品,而大家伙则可以依靠贴金箔工艺。这个时候陪葬的首饰还略微有些“简陋”。一位名为Rawer II的官员墓中陪葬了一件金质的臂环,不过它实际上是一条两端开孔的金带,以绳子扎在手臂上。
古王国时期陪葬用的宽项饰有时也会贴上金箔,以符合它和太阳的关联。不过很快我们就会看到极为复杂的设计。
陪葬用金臂环
古埃及第五王朝末至第六王朝初,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藏

 中王国,黄金宝石豪横起来

中王国时期(公元前2061年 – 公元前1665年)是古埃及首饰艺术和金饰加工工艺的爆发期。实际上对西方首饰艺术史来说,这个时期都是举足轻重的,很多后世的工艺和灵感手法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渊源。
费昂斯贴金箔宽项饰
古埃及第五王朝末至第六王朝初,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藏
大家可能听过“景泰蓝”,既金属掐丝嵌珐琅工艺,是我国近代的传统手艺。作为这种工艺的老祖先——金属嵌宝石工艺,却在中王国首饰设计中玩得最“溜”。
这种工艺使用的不是烧制的珐琅(玻璃釉)而是预先切割好的宝石片,因此对工匠的耐心和手法精准度要求极高。
这件希特-哈索尔-由内特公主的胸饰,使用了372片精细切割的红玉髓、青金石、天河石和绿松石,用于填充金箔“背板”上的纤细空间。
希特-哈索尔-由内特公主的金嵌宝石胸饰
古埃及第十二王朝,大都会美术馆藏
胸饰也是中王国开始王室和贵族最重要的陪葬首饰之一。和宽项饰相比,它们又是另外一种华丽。
如梅瑞瑞特公主的胸饰则描绘了阿蒙內姆哈特三世法老殴打贝都因人(阿拉伯半岛的游牧民)的场景。这些游牧民曾在古王国末期对法老的统治造成了巨大的困扰,怀恨在心的古埃及人即使在首饰上仍不忘记拿他们“撒气”。
梅瑞瑞特公主的金嵌宝石胸饰
古埃及第十二王朝,开罗古埃及博物馆藏
古埃及人喜欢的配色,用我们的俗话说就是:红配绿,赛狗屁。
不过这些大俗之色在黄金的调校下,结合细腻的造型,瞬间“高大上”起来。透过他们,让人可以直观地去想象,几千年前的那些古埃及王族曾是如何地金碧辉煌、如天神下凡。这些色彩更是被古埃及人赋予了各种神性或“魔法”力量——太阳赐予金色,红色象征血液和生命力,蓝色象征天空和大海,而绿色则象征复活和重生。
金隼头多层宽项饰
古埃及第十二王朝(约1800 BCE),大都会美术馆藏
中王国时期的配色对整个西方的首饰设计有着深远的影响。希腊、罗马人的首饰上也常常可以看到金色衬托下的“赛狗屁”。
中王国首饰设计的另一大特色是动物、贝壳和圣书文字等大量元素的完美融合。金嵌宝、锤牒、錾刻等多种技法组合运用,使这些元素浑然一体,或充满了韵律感。
希特-哈索尔-由内特公主的首饰套件
古埃及第十二王朝,大都会美术馆藏

 新王国,小饰品更有生活情趣

新王国时期(公元前1553-公元前1085)的工匠作了一些改进,手法更为细腻,首饰的体量也不再“豪横”,不过开始往“厚”里作文章。
希特-哈索尔-由内特公主的首饰套件
古埃及第十二王朝,大都会美术馆藏
拉美西斯二世陪葬的这件羊头隼护身符,镶嵌的宝石片更为细小,隼躯精悍了不少。最为引人注目的隼头却是突起于躯干之上,相比于早先的纯平面处理显然根据震撼力和现实感。此物很可能于崇拜阿蒙神的仪式上佩戴。相比之下另一件羊头隼的胸饰则明显是单纯的陪葬品:金纯度不高,镶嵌的也是较为廉价的费昂斯和玻璃。
拉美西斯二世陪葬胸饰
古埃及第十九王朝,开罗埃及博物馆藏
十九王朝(公元前1295年—公元前1189年)末期的一件项链使用了一种全新的工艺——金银花丝。以金丝交叠后焊接成珠子和矢车菊形的小坠。
宋元女性的头面上非常流行这种金工,不过这件项链可比宋元更早了两千年。
矢车菊坠金项链
古埃及新王国19王朝末期,大都会美术馆藏
除了复杂的大型首饰设计,新王国的工匠们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制作各种材料的小玩意儿——护身符小雕件。而这也为首饰设计提供了更多灵活性。
德国的古埃及文物巨贩西奥多·格拉夫收藏了一件混串护身符项链,来数数看有多少不同的护身符种类吧:各种材料的荷鲁斯之眼、棕榈叶形金坠、哈索尔头形金坠、赫神金坠、弯月托满月金坠、双眼镜蛇托日金坠、纸莎草柱金坠、陶瑞特金坠、Seschat神金坠、红碧石伊西斯结和莲花坠……
各种元素组合的混搭项链
古埃及新王国时期,西奥多·格拉夫藏

 衰落期,啃祖上的老本

第三中间期(公元前1077年—公元前664年)后的古埃及在经济和国际影响力上都处于迅速衰落中,而这也是古埃及文化最后的辉煌。
图特摩斯大帝王妃的臂镯
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大都会美术馆藏
第二十一和二十二王朝是利比亚人建立的,作为外族统治者,他们对三千年的古埃及文化可谓尽力维护。
奥索孔二世时期青金石哈索尔头护身符
古埃及第二十二王朝,开罗埃及博物馆藏
这两个王朝的法老陵墓发现于塔尼斯,其中陪葬了难以计数的金饰。
由于古埃及的祖先们已然获得了过于辉煌的成就,这两个不太合格的继承者只能效仿,以及用更多金子。
当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进入古埃及后,他选择祭拜沙漠中的阿蒙神庙,并自称阿蒙之子,以获得业已式微的古埃及祭司的支持。亚历山大死后,他的将军托勒密开始统治一个“希腊化”的古埃及,曾经漫长而古老的辉煌似乎早已化作烟云。热爱太阳的人们仍将享有太阳的恩赐,只不过它不再名叫拉、阿蒙、阿吞或者荷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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