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林：奔驰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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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了，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我们母女四人望着父亲车库里的车发起了呆，这些都是父亲的最爱呀！

那个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是我们家买的第一辆车，那时候家里比较穷，上学的路又远，母亲便建议买一辆自行车接送我们上下学，父亲犹豫再三，终于咬咬牙上街买了这辆二八大杠永久牌自行车。每到放学，我们老远就能看到父亲推着锃亮的自行车，站在学校大门外向里张望。等接到了我们，父亲就把我和瘦弱的二姐抱坐在前杠上，大姐坐在后座上，我们一行四人满心欢喜地往回赶。有时候遇到下雨天，我就猫着腰坐在前面三角架的横梁上，躲在父亲大大的雨披里，偷窥外面小小的世界。那时候，我总希望路能变得再远一些，这样就能和父亲一起骑着车去更多的地方，父亲就这样一直骑着自行车把我们送到了初中。

初中的时候，家里生活条件变好了，破旧的自行车也被时代淘汰，父亲便跟随大流买了一辆时髦的摩托车，那是钱江牌的，当时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买了摩托车，尽管买的比较迟，但是父亲仍然很开心，在村里的麦场上学了一个多钟头，就学得差不多了，随后带着我和二姐在村里兜了好几个圈，可拉风了！买车的第二天，父亲骑着车送我和二姐去镇上的学校，一出村庄有一个好大的坡，以前用力骑车只能到坡的一半，现在一加油门呼呼地就上去了，那种感觉真爽！尤其是看着半坡拼力蹬着车和推着车的行人，看着他们投来注视的目光，那感觉骄傲极了！就是这样一辆小小的摩托车，每周五接我和二姐回家，然后星期天又把我们送到学校，风雨无阻。有了它，我们没有体会过步行回家的辛苦，也没有体验过苦苦等车的煎熬，每次放学出校门都能一眼发现校门口外那个倚靠在摩托车旁的高大身影，父亲发现我们后向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上车，等到确定我们坐好之后，就伸脚猛踩油门，然后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留在身后的是一团团尾气和一声声欢笑……

升入高中之后，那辆小式的旧摩托车再也载不住发福的父亲和长高长大的女儿们了。虽然我们要去离家三四十里地的寄宿制学校上学，不用父亲每个星期来回奔波，但是为了方便父亲随时去看望我们，父亲毅然决然地去淘换了一辆崭新的大型摩托车。买到车之后，父亲骑着摩托车笑眯眯地回到了家，然后拍拍摩托车上柔软的座垫说到：“姑娘，你放心去学校吧！有了它，我隔三差五就可以去学校看你，需要什么打个电话，我立马给你送过去……”父亲是个耿直的汉子，平时话特别少，但是在我第一次离家求学的晚上却破天荒地说了很多，直白简单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虽然枯燥又有点啰嗦，但是却一次又一次地安抚了我第一次离家的紧张和不安。去学校以后果真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家里有了好吃的东西，父亲凑成了一堆之后会想着明天什么时候骑车给女儿送去；天冷了，父亲会想着赶紧给女儿送厚棉衣保暖；女儿每月一次的放假休息，父亲也会叮嘱我们在校门口等着不要走散了，其实那个时候车票也才三块五一张，但是父亲却不想让女儿忍受挤车等车的辛苦，宁愿自己辛苦一点，骑上摩托车早早地在校门口等着女儿，那个时候的车程不再是初中七八分钟的距离，单是从家到学校一趟就要四十多分钟，更别说来回两趟了……；甚至在我大学饱受腰病疼痛四处求医的时候，父亲也会骑着那辆摩托车从湖北骑到了河南，五六个小时的车程让摩托车不堪重负，尾气筒里滚烫地冒着烟，我们的屁股也直发麻，但是一路上迎头暴晒骑了五六个小时的父亲却没有吐露一句辛苦，只是在停车休息的时候暗暗地揉了揉发抖的手腕……

摩托车旧了，女儿们也一个个成了家，第一次节假日全家开车回来探望父亲的时候，父亲望着三个女婿开回来的轿车，嘴上没有说什么，眼里却流露出一丝丝羡慕。禁不住女儿们的怂恿，父亲最后在大女婿的陪同下进行了一次试驾，那是父亲第一次的尝试，试过之后父亲一直都没能忘记开着的小轿车，但是苦于父亲没办法考到驾驶证，所以最后只能妥协去买了一辆老年代步车，虽然有点遗憾，但是父亲心心念念的小轿车终于买回家了，而那辆破旧的摩托车擦洗了一番后也被推进了库房。女儿们成家了，再也不用父亲每次来回地接送上学，但是每次回娘家的时候，父亲都会早早地开着车守候在火车站，把女儿们接到家之后又会喜滋滋地开着心爱的小车上街去买女儿女婿们最爱吃的饭菜……

如今，儿时的自行车旧了，龙头上的车铃只剩下一半，锈迹斑斑的车链条耷拉在地面，车胎早已经干瘪氧化。那辆载满回忆的摩托车也磨损严重，车身布满了灰尘，凑近一看，原本光滑的座垫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痕，好似一张爬满皱纹的脸。老年代步车倒还是崭新的，只是不见了他们的主人。父亲走了，母亲擦拭着那辆破败不堪的自行车，沉思了良久道：“留着吧！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些车占据的不只是库房那点地方，更在母亲的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它陪伴了父母无数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童年记忆。这些老物件虽然没有价值连城，却饱含深情，触动心弦。

这些是父亲的车，也是父亲的最爱，在无数个前行奔驰的日子中，承载了父亲对女儿深深的爱。

作者： 叶君林   濯港镇小学教师  黄冈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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