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花开

周永兰

　　仙人球开花了。洁白的花朵从刺球上斜逸而出，在淡淡的晨光中，她的光华照亮了我的眼睛。
　　一年多了，她一直安静地躺在阳台上那个小花盆里。知道她生命强悍，所以从未施肥，很少浇水，只是一直关注着她的变化。她的身体在悄悄长大，身上的刺越来越坚硬，早已不是刚种下时那个毛茸茸的小球儿了。
　　前不久，刺球中长出一根手指粗细的墨绿色物体，我拿不准是新发的仙人指，还是盼望已久的花枝。它越来越长，逐渐变粗，顶端略大，似有花苞。几天以后，我欣喜地发现：那就是一根花枝。一天傍晚，花苞稍稍膨大了一些。没想到，第二日早晨再去看时，她已全然开放。
　　晨曦中，她卓然而立，花朵如月，皎洁莹润。花瓣是椭圆形，狭而长，顶端以优美的弧线聚成小小的尖儿，宛若唐代宫廷画上侍女手执的纨扇。当然，这扇子更加精致优美，芳华天成。它们沿着花心排列，片片舒展开来，不卷曲，不遮挡，那么坦坦荡荡，无拘无束；那么从从容容，灿烂自信。
　　她是静女，丝丝缕缕的清香若有若无，萦绕在花瓣周围。幽深的花心直通中空的花柄，一束白色的花蕊从中伸出，温柔地轻伏在浅碧色的花柄内壁上。是因为绽放时耗尽了气力，还是缘于少女的娇羞？花瓣底部，细细密密的花蕊围成一圈儿淡黄色的花边，给高洁的她添了几分娇媚可爱。
　　这超凡脱俗、自带仙气的花儿呀！
　　突然，她倒了下来，靠在了其他花木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扶起她，没想到，整个花枝都倒在我的手里，原来，花柄的底部已经完全和仙人球脱离了。失去花枝的仙人球，就像头上没有了光环的仙人，光彩顿失。
　　我把花枝插在水瓶里，凝视良久。造物主真是神奇，那外表坚硬的绿色球体，竟能孕育出这么轻盈灵动、纤尘不染的花朵。
　　然而，才过中午，她的花瓣便逐渐萎缩，软软地往下垂，原来娇俏的瓣尖开始发黄，卷曲，整个花朵不复先前光彩照人的模样。香味，业已消失。
　　我无奈地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逝去。或许，脱离了母体的她，因为我的及时“救护”，生命已经维系到了最长。尽管这样，从绽放到萎靡，依然不到一个昼夜。如此美好的花朵，生命却如此短暂。
　　朋友告诉我，仙人球的花生命很短暂，最长的，不过两天左右。她曾目睹一棵仙人球的花苞从开放到凋谢的全过程：“从一点点迸裂，到全然怒放，然后凋谢，最后萎蔫，只是几分钟时间。你能感觉到，为了这绽放她拼尽了全力，虽然，她的生命过程不过数分钟而已。”
　　我默默打量着那根花枝，她的生命已经耗尽，原来饱满高昂的花朵现在蔫蔫的，耷拉在瓶沿下面。那萎谢的身体，便是数小时前蓬勃生命的存在。她用一年多的时间积聚养分，凝聚力量，终于抽出花枝，灿然怒放。开花，不为赢得掌声；凋谢，不为换取怜悯。她将自己的美奉献给天地，作为一朵花的使命，她已经完成。虽然生命短暂，但她来到过，奋斗过，盛开过，灿烂过。她尽心尽力地经历了自己的生命过程，生得灿烂，死得静美，她很好地完成了她自己。
　　生命的意义不外乎此。活着，就是从生到死的过程，每一天我们都在靠近生命的终点，距离死亡更近一些。这是自然法则，也是一切生命的悲哀。
　　阳光下，那棵仙人球青翠依旧，一个小花枝正在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