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再完美 欢迎回到人间

◎曹雪盟

爱是理解和信任，爱是不断磨合，爱可以超越一切外在的束缚……在《摩登情爱》第一季输送了关于爱情的诸多诠释和一把把蜜糖之后，时隔两年再度登场的《摩登情爱》第二季终于改换门庭，从装满精致巧克力的甜蜜糖罐，变为酸甜苦辣多种调料的展示柜。

第一季结尾，伴随着《The Lost And Found》的曲调，在纽约的一场大雨中，8个故事的主人公轮番登场，美妙的纽约恋歌画上句号，也将观众的心摩挲得熨帖舒适。第一季的故事让人们看到，在爱情这堂课里，每个人都是优等生，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一切的难关总会有惊无险。故事中人可以尽情痛哭、极端失意，困于忘不了、深陷求不得，但观众都知道，不必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他们就能取得爱的真经。于是，屏幕里的他们除了赚足观众停不下来的笑泪交织，更帮助我们完成了一场有关完美爱情的盛大想象。他们的故事告一段落，我们的心头炸开烟花，即便这绚烂稍纵即逝更无法彻底点亮夜空，却总借着余温短暂慰藉了现实中人一地鸡毛的生活和内心。

而无论是由于第一季被批评聚焦“过于狭隘的视野，过于单一的群体”，或是因为疫情时代为创作者增添了更多的沉重与思考，第二季显然告别了对大团圆结局的执拗，也不再努力为爱情下一个个定义，而是尝试展开爱的多种样貌，以及它们所带来的不同感受。

非此即彼的确定是虚构的标配，真实的生活从来无法设定，更不会一早预知结局。《摩登情爱》第二季便似乎想要不断打破人们的惯性思维走向，让观众告别那些熟知于心的爱情故事套路。剧中人的故事或许并不与每一个人的个体经验相匹配，却包含于普遍的人类情感体验之中。在这样的讲述里，“爱情”终于变得立体了起来，有了高光与阴影，有了棱角与平面，也正因如此，这部改编自《纽约时报》同名专栏中普通人真实故事的剧集，才不再辜负那些原型故事提供的丰富素材，真正真实起来。

广受好评的第一个故事《开着敞篷车，穿行在蜿蜒的路上》，初看以为不过是讲述怎样学会告别与放下。女主柯伦的上一任丈夫因病过世，留下的老爷车承载着她的回忆。而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卖掉车子，以求将自己从回忆中抽身，现任丈夫却买回了汽车，并告诉她，“爱就体现在这样的时刻，希望悲伤会消退，最终变成回忆，但爱不会”。

悲伤如何消减，回忆怎样保留？对逝者做情感的彻底告别，是人们习惯的设定和下意识的期待。但柯伦的故事却说出了另一种更贴近世俗中人的可能：在心底为逝去的爱人留一个安放的角落，并不妨碍全心全意迈向新的生活。

对于爱，不必强迫放下，也不一定结局明朗。火车上偶遇的青年男女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只约定两周后车站再见。然而疫情之下，城市封锁，两人能否再次见到对方？再相见时是否情愫犹在？中学女生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对于自己的性取向，她能否拨开迷茫找到方向？心理诊所中，两个在婚姻中被背叛的男女擦出了火花，各自结束上一段婚姻之后，两人是否能最终走到一起？曾有过一次约会的两个男生时隔许久在街头擦肩而过，回忆袭来，他们各自的生活是否会发生变化？

这些故事里少了激烈的冲突，缺乏跌宕起伏的段落，没有反派的干扰，结局也少有明确的答案，它们短小、平淡，甚至有些不痛不痒或是无疾而终，但是所具备的戏剧性实则不减分毫——它来自故事本身，源自生活深处，因为窥见了人与人之间奇妙、绵密、独特的羁绊，虽未必能引人开怀大笑或抱头痛哭，却挠得人酥酥麻麻，心头痒痒。

而剧集所展现的这所有的不确定——关于重逢、回忆、释然，关于自我认知、开启新生、重修旧好……与其说意在展现爱情的复杂多样，不如说更在于从爱情这一角入手揭开生活的面纱。就如《摩登情爱》第二季第六集和第八集中两位女主分别说过多次的台词：生活无法计划，生活难以预料。有时是好的，有时是坏的，更多时候则难以做出明确的分野评判，这是爱情的模样，更是人生的模样。

用30分钟讲一个关于爱的故事，人们乐意在荧屏中寻找感动，沉浸于那些无害又温暖的故事，在疫情仍笼罩世界的今日更是如此。在第一季已然提供了舒适的慰藉之后，《摩登情爱》第二季不再将自己塑造成“一把诱人的扶手椅，一团温暖的炉火，或寒冷夜晚的一杯热茶”。它选择尽量不动声色地讲述，并尽可能讲述多样的故事，而对故事的选择本身就体现着某种态度，即便这些故事可能不够唯美，可能充满忧伤。

第七集中，抛却任务式生活思维的男主终于卸下了困住他精神世界的羁绊，不再刻意地计划生活，水到渠成的结果终于降临，他和女主的感情也终于有了进展，在剧集结尾迎来了乍现的曙光。同样的，去掉了固化的节奏、模式与套路，《摩登情爱》第二季也让人品出了甜腻之外的更多层次。

第八集故事的原文作者曾这样写道：“爱情不是堡垒。这不是一个上锁的房间。它充满了门窗和逃生舱口，它们并不可怕。”“它们就是光线进入的方式。”正如这一集的剧名《第二次拥抱，敞开心扉》，《摩登情爱》也让我们张开双臂，与迎面而来的生活相对，第一次，请用力拥抱彼此，第二次，请勇敢拥抱生命中的不确定性——这或许正是这个时代最为“摩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