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上林——读本土写手的《上林坊》
三等奖
文/贺林虎(市纪委监委派驻第三纪检监察组)
近日读书,深感国人有贵远贱近,是己非人的毛病。
甚厌之。
厌之余。
忽然发现,手边摆着的,摞着的,堆着的书的作者,不仅空间上距离远在千里万里之外,在时间上也作古百年千年之久了,反倒是国产的名章典籍、时代佳作很长时间都没碰一下、闻一下、问一下了。
这岂非贵远贱近?
吾岂非国人乎?
警思之余,连忙揽镜自照,惭愧之色尚未完全退却。再沿着“自己一身白毛儿却说别人是妖精”的路子下去,恐怕“是己非人”的罪状也要铁证如山了。
怎么办?改。立改。
急搜本地论坛,遂得中篇小说一枚——《上林坊》,本土写手,笔名阿落。
一口气读完,有种阅读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的感觉。当然,杜拉斯女士的作品是出了名的晦涩难懂,《上林坊》却并不难懂。我说的感觉是翻阅,有种翻阅的感觉。读《情人》像是翻阅相册,在相册中找记忆;读《上林坊》像是翻阅记忆,在记忆中找图像。
结构
巧妙的结构安排,让男女主人公都得以站到台前以第一人称叙事。这种结构对于一个业余写手来说可谓宏大,有多年前流行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影子,有麦家的影子,可见作者是用了心的。这是结构。
故事
小说讲的故事发生在慈溪人心中的休闲胜地——上林坊,故名《上林坊》。作者讲述了在被媒体追踪的背景下,男女主人公相遇相爱的故事。先讲一次偶遇让彼此触电,再讲一次巧合让情感升温,然后让“他”和“她”在媒体直播的众目睽睽之下,在上林坊心境咖啡馆里结结实实谈了七天恋爱。虚设的三个结局是作者的小把戏,尽管还有别的企图,但主要是为了交代三条线索的细节。探讨的主题是围城外的情感,跟去年几个名人出的一个集子暗合(集子名字忘记了,好像有韩寒、李诞什么的,看过,但不喜欢),与时下刚刚热播完毕的《三十而已》暗合。还捎带手儿调侃了一把“看客”,算得上有趣。这是故事。
文笔
语言的功力配得上写手的称号。比如“……本文涉及隐私,虽然本人高硼硅的玻璃心,耐高温,但仍具易碎特性,因此拒绝一切粗鲁的报复行为,遇事请走法律程序……”,让人不禁怀疑本文确属隐私,探秘之心顿生;比如“……因为错误,换个角度看,也可以是残缺的美……”,这是生活中一般人让“自己犯的错”自洽的一般心理模式;比如“……这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确实有令人生畏的一面,真担心他们谁都不服又整天专治不服的性格,会不会有一天自己把自己给灭了……”,这是对职业黑客的准确描述;比如“……只是奇怪一个正常发育的男人是怎样做到完全无视近在咫尺的美貌而如此淡定地谈笑自如,还不知羞耻地说我不好看……”,这是对自己的美貌无比自信的女子应该有的心态……等等,等等,俯拾皆是,不一而足。为避免“凑字数”的嫌疑,恕不一一列举。这是文笔。
情感
情感,饱满到要溢出屏幕。集中体现在几首诗上。写爱恋,美到让人想谈恋爱;写离去,痛到泣血;写欢乐,能让人把笑汇到心灵深处……诗,是极个人的事,极个人的情,没有纯粹的情感,就没有纯粹的诗。“我死之后/当你伫立在墓碑前/请别说/他爱过我/请说/他爱着我/若是问起/他在哪里/你就说/无何有之乡/灵魂栖息的地方”,你能写出这样的诗?让人真要相信作者在写自己的隐私了。这是情感。
叙事
故事的原貌像一根直线,从“他”小时候的一个故事开始,一直到“他”的女神——“她”,伴随着一次舆论事件风一样地悄然出现和悄然离去。但作者偏偏从“他”和“她”的偶遇开始讲述,就像把一根软软的直线从中间捏起,线折了,故事也就曲折了。这种叙事手法被多次用到,不过算不得什么,写手的一般技巧而已。惊艳之处还得归功于结构,叙事技巧加上巧妙的结构,让“他”和“她”都得以站到前台,交替着以第一人称讲故事,这让我这个不入流的读者有新鲜感。这是叙事。
作者其人。一路读来,难免想到作者其人,这是阅读者的思维惯性。职业写手的作品让人感觉四平八稳,让人感觉世界就是这样,让人感觉中规中矩,让人感觉——是的,是的,人物就是这样,事情就应该是这样,有种被“专业化”安排好了的想当然。但业余写手不是,他原始、朴拙、灵动,不造作,发自内心,相对于技巧更醉心于真情实感……这是一个真正的写手,业余写手。这让我想起蒋勋的一句话——好的文学,就是真诚地记录生活。
但其实,写手就是写手,无所谓什么职业或者业余。就像作者所说,现代社会,我们都成了职业人。但,别是成就了职业,却忘了自己还应该是一个“人”。所以,至于作者其人,还是不去想了。因为我还记得罗兰巴特的“作者已死”,我读到了,我想到了,这就是作品的魅力。至于作者,就不去想了吧。先贤有句话叫“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读到的,我见到的,就是我自己。至于作者,作者已死。
但我还是想偷偷想一下作者,想一下作者——阿落,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一个怎样的本土写手。想来想去,我相信他(或她)应该是一个“情迷上林”者。他(或她),爱有情人,爱生活,爱朋友,爱自己的小宇宙。
“风未起/我静静地看你/裙角暗动/眉黛轻描/风起时/飘来一缕青丝/情迷上林/嗅爱的味道”,一首小诗,算是读后感,送给作者,就当付费了。
读罢《上林坊》,信手点击,看到一篇发掘梵高作品价值的美国记者当年采访梵高邻居的小文。记者请求已是七十岁高龄的邻居回忆小时候有着怎样一个邻居。荷兰老太太说,她只记得邻居是一个神经病。
看来,贵远贱近,是己非人的毛病,并非国人独有。
可以安睡了!
忘了《上林坊》!
洗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