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我仍时常听见远方的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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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 《远方的鼓声》
作者:村上春树(日本)
炎热的盛夏,读完了村上春树完成于大约三十年前的游记《远方的鼓声》。零零散散地阅读,大约跨越了6月和7月(或者从5月份已经开始读?不记得了……)。
这本书是1986年至1989年约三年间旅居欧洲期间的记录。离开日本长期住在外国是第一次,现在回头读起来,类似兴奋的东西似乎渗出了字里行间,气势那样的东西也可能多少有一些。尽管事情发生在不久以前,但近来我也自己对自己感佩起来:当时到底是年轻气盛啊!若是现在,坦率地说,有许多地方大概不会那样想、那样写。这些文章终究是“那时的产物”……
村上春树在文库本的后记中这样写道。
书中记录作者夫妻二人的欧洲生活日常和当地旅行见闻,内容的确是轻松愉快的。对自然纯朴的希腊人、尤其是自由散漫的意大利人印象深刻。连遇到的麻烦事读起来都没有多么烦心——恰恰相反,作为“事不关己”的读者,读到其中部分麻烦事时会忍不住笑起来。
当然,这绝不是幸灾乐祸。而是看到了麻烦事后耐心梳理事情发生过程、有几分幽默感的村上先生。同时自己经历过的类似事件悠悠爬上心头。相似的体验,产生了此时和作者握手并点头表示“嗯嗯,理解”的画面。麻烦事带来的烦恼在“有人理解,并不孤单”中逐渐烟消云散。相信经历这些事的村上先生,在记下事情时就已经释然了吧。由此积累的经验也是一个收获。
读这本书的同时,心绪几经起落动荡。幽闭,怀疑,讷言,紧绷。这些与游记完全背离的情绪,让阅读毫无趣味,几次读读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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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村上春树迷,却也读过他的几本书——也许是被他的名声与做事的坚韧所吸引。而他讲述的故事,对我来说,总有一种擦身而过感。和书里的故事相遇了,互相点点头,彼此读不懂,便没有更深交流。年轻一点时读《挪威的森林》,被震撼。一些情节是那个年纪的“小黄书”,读来脸红心跳。仅此而已。有一层隔膜存在于作者和我之间。
和小说相比,村上春树的游记是更易读的。他写得有趣,吸引人跟着一路走下去,读下去——在某种恰如其分的心情下。读这本书的大约后半部分,恰如其分的心情来了。深夜读,一夜酣眠。在只有丝丝微风吹着的沙发旁,边吃东西边读,有时沉思,有时笑出声来。
这本村上春树早期的游记(不确定是不是他出版的最早一本游记)比新近的《假如真有时光机》更有生机和活力。果然如村上先生本人所说,“当时到底是年轻气盛啊”。不过,两本书可以对照来读,后一本中有关于欧洲故地重游的记录。
旅居欧洲前两年,村上春树完成了两部重要作品《挪威的森林》和《舞!舞!舞!》。期间,他返回日本,两部著作都已成为畅销书。关于当时的状态,他这样写道:
“可是——这么说自知冒昧和傲慢——我无论如何未能从某种苦闷中解脱出来。苦闷什么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苦闷得不行,觉得去哪里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许许多多。”
内心状态与外在所见的人生高潮完全相反,无疑是反高潮的。或许这是本人慎思、敏锐带来的低落。而高潮与低落的并行反映了人生的某种平衡。冷静地、如实地看待起起落落的每段经历。
类似的心理自述穿插在游记的篇章之中。像是暖色调画幅中的几笔冷色。让整本书的内容读起来感受均衡、真实,不因为大部分是关于愉悦的记录而显得轻飘。
三十年前的日本,和今天的国内情况有几分相似。
“日本的消费速度太快了,快得难以置信……让我想起庞大的掠夺机器”。
“一本杂志上一个女孩这样说道:若是宝马,我只想和开700系列的男孩约会,讨厌500,300系列更是穷兮兮的”。
“我们出国期间,日本地价正涨到登峰造极,泡沫现象相伴而生。过些时候回日本一看,不由为日本社会突如其来的改头换面而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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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这本书颇有打破隔膜之感,还有另一个原因。去往欧洲时,村上春树三十七岁上下——正是我现在的年纪。虽然境遇不同,相同年纪思考的问题却是相通。
四十岁之前的两三年可能是人生中的重要节点。它宣告中年的切实来到,又站在一个展望未来的角度。人生算是见识一番了,对个人一生的轮廓也有了认识。生活琐碎,人性复杂,许多事情不由个人左右。现在是一生的黄金岁月,也是身体衰老、病痛的开始。距离死亡这个终必降临的节日又近了许多。
我是悲观的,村上先生更加乐观。他看人生正如一场旅行。
“自己这个人的思考或者存在本身是何等暂时性、过渡性的东西”。
“我哪里都去得成,又哪里也去不成”。
文库本后记中,村上先生对三年时间完成的这本书做了一番总结。
“微观观点和宏观观点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怀有更为正确、更为多元的世界观才会成为可能……人应该有这样复合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