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王杨秀清:本是太平天国神一般的存在,却亲手将自己送进地狱
东王杨秀清:本是太平天国神一般的存在,却亲手将自己送进地狱
1853年,按照传统的天干地支纪年,是为癸丑牛年,在当时中国的绝大部分区域,这一年也叫清文宗咸丰三年。
三月,一支从广西大山深处闯荡而来的农民起义军——太平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当时整个南方最大的城市江宁(南京),改名天京并定都于此,1853年,也被他们称为太平天国癸好三年。
在幅员辽阔的中国大地,同时出现了两个并驾齐驱的政权:自居正朔的清政府,掌握着绝大部分的土地、军队和人口,但是在天京及其周边,分庭抗礼的太平天国,已成燎原之势。
缺乏基本的文化素养,未受专业的军事训练,绝大部分成员都是贫苦的农民和矿工——如果将时间倒回1851年广西金田那个寒冷的夜晚,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短短两年时间,便能从南疆蛮荒之地一路势如破竹,直取金陵,并迅速建立起庞大的帝国。
而这一切,都要从一个落地童生和一本宗教读物开始……
洪秀全的理想与野心
1843年,当道光皇帝正为鸦片战争的善后事宜搞得焦头烂额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屡试不中的落第童生洪秀全,在最后一次科场失败后,高举着一本名为《劝世良言》的书籍,破喉喊道:“等我自己来开科取士吧!
洪秀全
《劝世良言》本是中国基督徒梁发编写,旨在阐述基督教(新教)基本教义的科普性读物,机缘巧合下成为了落魄童生洪秀全的人生明灯。
对基督教缺乏深刻认识和全面了解的洪秀全,凭借对书籍内容一知半解的领悟,创建了“拜上帝会”,并自称上帝次子,耶稣之弟。
洪秀全创教之初,便得到了好友兼同乡冯云山的大力支持,1844年2月,二人离开家乡,外出广西传教。
冯云山
传教的过程相当艰苦,不久后洪秀全被迫返回广东,而心有不甘却意志坚定的冯云山留了下来,孤身一人深入紫荆山区,在教书的同时,向当地那些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贫苦烧炭工人传教,发展了最早一批,被称为“平在山勋旧”的骨干教众。
在这批人里,有后来大名鼎鼎的西王萧朝贵、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等,当然,还有我们今天文章的主角——当时目不识丁的贫苦烧炭工,后来在太平天国历史上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东王杨秀清。
堪称天才的贫苦烧炭工
《天情通理书》中曾这样描绘了东王的童年:
生长深山之中,五岁失怙,九岁失恃,零丁孤苦,困厄难堪
即使在太平天国那些来自最底层的贫苦劳动人民中,杨秀清的身世都显得尤为凄凉,父母双亡的孤儿,寄养于伯父家中,若不是这一场即将席卷大半个中国的农民起义,他注定要在大山中斫木烧炭,贫困而悲惨的渡过余生。
但是历史给了杨秀清机会,从加入“拜上帝教”开始,这个身材瘦小,其貌不扬,还近乎“文盲”的贫苦烧炭工,就开始慢慢展现出不同于常人的天赋。
纵观太平天国十余年的历史,可谓人才辈出,将星闪耀,但无论是前期威名赫赫的翼王石达开也好,还是后期力挽狂澜的英王陈玉成、忠王李秀成也罢,这些优秀的将领冲锋陷阵、攻城掠地都游刃有余,甚至单独指挥大规模方面军作战也不在话下,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将才。
但我们也应该客观的看到,就个人威权的树立、战略指挥的高度、统筹全局的眼光而言,东王杨秀清几乎是整个太平天国历史上,唯一在各方面都能满足优秀统帅条件的灵魂和核心人物。
为将为帅,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所以东王之后,石达开兵败大渡河,陈玉成解救安庆而败走庐州,以及李秀成天京解围失利,包括天平天国后期逐渐呈现分崩离析的诸侯割据局面,严格来说,正是因为太平天国再也没有出现像东王杨秀清这样能够真正意义上统御全军的帅才。
造神运动的最大受益者
1847年,蓬勃发展的“拜上帝教”遇到了创立以来的最大危机,由于排斥其他宗教,在民间毁坏寺庙,触怒了当地的地主乡绅,创始人洪秀全、冯云山先后被逮捕入狱。
正当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拜上帝会眼看既要分崩离析之际,当时仅仅是一名普通教众的杨秀清在最危难时站了出来。
杨秀清结合洪秀全早期“托梦”显灵和广西山区所迷信的降童巫术,首次假托“天父”(耶和华)下凡,假借天父之口传言:
已差天王降生,为天下万郭(国)真主,救世人之陷溺,世人尚不知敬拜天父,并不知真主所在,仍然叛逆天父,理宜大降瘟疫,病死天下之人,而天父又大发仁慈,不忍凡间人民尽遭病死,故特差东王下凡,代世人赎之
天父降临,顿时稳定住了人心,随后冯云山被设法解救,拜上帝教渡过了危机,又重新凝聚起了人心。
“代天父传言”是太平天国革命史上的重要事件,这次意义非凡的“造神运动”,强有力地推动过太平天国革命运动的迅猛发展,同时,做为天父耶和华在人间的代言人,底层普通教众杨秀清一跃而成拜上帝教最核心的领袖。
杨秀清天父下凡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在太平天国这样一个宗教色彩浓厚的政权中,“神灵附体”确实成为了解决内、外部矛盾最便捷、成本最低,而且行之有效的方法。
但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此后杨秀清多次上演“天父降临”的把戏,“代天父传言”逐渐成为其满足个人私欲,排除异己的工具。
这一神灵附体的行为,又不自觉地演变成为恶化领导集团内部团结的潜在毒瘤,并为之后的洪、杨内讧埋下了祸根。
从节制诸王到逼封万岁
1851年,太平军攻陷其历史上第一座城市永安,并在此颁布谕旨,确定官制,册封杨秀清为东王、萧朝贵为西王、冯云山为南王、韦昌辉为北王、石达开为翼王洪秀全
“永安建制”明确了东王节制其下诸王的领导地位,从这一时期开始,杨秀清带领着这支从紫荆山中艰难跋涉而来的队伍,一路披荆斩棘,辗转两广、两湖,江西、安徽,并最终在1853年3月攻占江宁,定都天京。
天京之后,洪秀全醉心于享乐之中,深居简出不理朝政,东王杨秀清俨然成为太平天国中集军、政、教权于一身的最高领袖。
身居权力顶峰而又缺乏必要的制衡与约束,贫苦烧炭工出身的杨秀清,在面对空前巨大的胜利成果时,心态慢慢发生了转变。
他开始诛除异己,培植党羽,用暴力的手段树立个人的威权,并逐渐演化为对太平天国高层人员进行打压——北王韦昌辉因在前线作战失利,竟被当众脱裤,杖责数百,其后更因为韦昌辉兄长与其妻兄发生矛盾,最终导致北王兄长惨死于五马分尸之下。
翼王石达开的岳父,卫天侯黄玉崑因“牧马人”事件触怒杨秀清,东王盛怒之下,将黄玉崑以及支持他的燕王秦日纲,佐天侯陈承镕(英王陈玉成叔父)一并杖责伺候。
韦昌辉、石达开、秦日纲等人,都是当时太平天国的重要将领,战功赫赫不说,而且都与杨秀清一样被封王爵,但此时嚣张跋扈、唯我独尊的杨秀清,根本没有把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放在眼里。
曾经“天神下凡”指引太平军一路前进的东王,在天京城的纸醉金迷中,在权利的麻醉下逐渐失去了自我,而不断膨胀的野心,让他最终将枪口对准了最高领袖天王洪秀全。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不能满足自私狭隘的杨秀清,他要替代洪秀全,他要做名正言顺的第一人。
1856年,太平军先后攻破盘踞天京周边的清军江南江北大营,卧榻之侧,已无他人酣睡,太平天国的声势在此时达到了顶峰峰。
以为居功至伟的杨秀清,再次假托天父下凡,召洪秀全到东王府问话。这一次,“天父”要求洪秀全封杨秀清为万岁,甚至连东王世子也要封万岁,洪秀全迫于无奈,暂时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血染天京,东王殒命
杨秀清利用神权不断挑战洪秀全的世俗皇权,并最终因为“逼封万岁”事件,让彼此的矛盾达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定都天京以后,那个曾一心想要创造“天下一家,共享太平”新世界的洪秀全,脑海中最大的理想便是建立他“王独操威柄”,“生杀由天子”的赫赫天威。
骨子里依然是封建专制帝王思想的洪秀全哪能允许东王威胁、挑衅和觊觎他的专属皇权。
就在志得意满的杨秀清满心欢喜的准备在不久后其寿诞加封万岁时,天王洪秀全发密旨给正在前线作战的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要二人速速带兵回京平叛,诛除杨秀清。
本就与东王矛盾重重,且早已对其心怀不满的北、燕二王,接到密旨后,马上带数千精兵,星夜返回天京。
天京门禁森严,本来私自带兵回援的二人没有东王手谕是绝对无法进城的,但也许是杨秀清命中该绝,此时负责天京城门守卫的,正是此前被杨秀清无故责罚的佐天侯陈承镕。
貌似东殿心腹的陈承镕,同样对嚣张跋扈的杨秀清极其不满,不仅参与谋划了“诛杨”的计划,而且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天京城门之下。
天京城门洞开,数千虎狼之师鱼贯而入,趁着夜色直趋东王府所在。
夜袭东王府
1856年9月2日,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率兵夜袭东王府,正沉浸于帝王美梦的杨秀清于睡梦中身首异处,东王阖府二千余众全部遇害。
那一夜,天地变色,残月无光,血腥的天京事变在东王府凄厉的哀嚎与惨叫中缓缓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