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奇女(39)王承书
王承书 铀同位素分离奠基人 隐于时代的奇女子
王承书,我国杰出的女科学家,中国铀同位素分离事业的理论奠基人,为中国核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的“无名英雄”。
在她笔记的扉页里,有一张已经发黄的字条,上面写道:“在无论任何条件下,坚决完成党交给我的任何任务,在必要时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女子能否干事业,绝不是靠已婚与未婚来裁定的”
1912年6月26日,王承书出生于上海一个书香之家。父亲早年是进士出身,曾被送往日本留学,回国后担任高等学校教授和警司司长;母亲出身扬州名门,被誉为“晚清第一名园”的寄啸山庄(也称何园)就是王承书曾外祖父家。
王承书自小有着一股不服输和自强不息的精神。她体弱多病,小学六年级和初中三年级曾因病休学一年,却倔强地坚持与同班同学一起参加升学考试,均以优秀的成绩被录取。青少年时期,她追求妇女解放,想要摆脱封建束缚,探索科学真理,并一直以居里夫人作为自己顽强拼搏、刻苦钻研的榜样。
1930年,王承书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至燕京大学,她选择了少有女子就读的物理系(她是上、下两个年级中唯一的女生)。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曾获得学校最高荣誉“斐托斐”金钥匙奖,并先后于1934年和1936年获得燕京大学学士学位和硕士学位,打破了世人对女子的刻板印象。
在燕京大学,她还遇到了此生挚爱——张文裕。张文裕是燕大教授,也是她的导师,他们彼此吸引,相知相爱。1939年,在著名物理学家吴有训的见证下,他们结为夫妻。
成婚后,王承书跟着丈夫去了昆明西南联大。当丈夫在西南联大物理系教书时,王承书没有放弃自己的所学,也在积极地寻找着人生的价值与意义。此时,她得知美国密歇根大学有一笔奖学金,专门提供给亚洲有志留学的女青年,但规定不给已婚妇女。“为什么已婚不行?女子能否干事业,绝不是靠已婚与未婚来裁定的。”她立即给奖学金委员会写了信,坦陈了自己的情况,也表明了决心,最后成功申请,被密歇根大学破格录取。
1941年8月,王承书孤身前往美国密歇根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她成为了国际物理学权威乌伦贝克教授的学生,从事气体分子运动论的相关研究。就这样,带着自己的执着追求,她坚定地走在科研路上。在王承书去了美国后不久,张文裕也受普林斯顿大学之邀前往。
艰难的回国路
因为王承书的刻苦与努力,她在美国的学业取得了不错的成绩。1951年,她和乌伦贝克教授创建了以他们姓氏命名的“WCU(王承书—乌伦贝克)方程”,一经发表就轰动了学术界。
接下来,她又第一个证明了索南多项式,这个成果,再次引起国际学术界巨大轰动。乌伦贝克教授更对她高度评价:“她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承书在美国科研能力稳步提升,声名鹊起。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前途无可限量,如果在这里继续研究下去,假以时日一定会获得极高的学术成就。
然而,她却拒绝了这样光明无限的未来。
其实,早在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喜讯传来时,她就迫切想要回国效力,却遭到了重重阻拦。美国政府有一条禁令:凡是在美学理、工、农、医的科学家都不允许回新中国。而学术能力有目共睹的王承书和她的丈夫张文裕,都在被禁之列。
他们只好继续留在这里做研究,等待回国的机会。这一等,就是七年。
1954年,王承书无意间在拉布拉多州一个邮局门口见到了一则不显眼的通知,这则通知上说,经过周恩来总理在日内瓦会议上的努力,中美两国就中国科学家回国问题达成了协议,凡是愿意回国的中国人都可以回去。
得知此事后,王承书和丈夫把宝贵的书刊和资料陆续分批寄往北京,足足有三百多个包裹。同时,他们继续锲而不舍地向美国政府递交回国申请书,驳回来,又递交上去,再驳回来,继续递交,如此反复,终于在1956年得到了放行。
1956年11月,王承书与丈夫将两部私用轿车、电视机、电冰箱等家产送人,携6岁的儿子一起回到了祖国。
从零开始,再度拼搏
回国后的王承书立刻投入到了新中国的建设中,她被中国科学院安排到近代物理研究所理论研究室担任研究员,同时兼任北京大学物理系教授。
1958年,我国筹建了热核聚变研究室,聚变能被认为是人类最理想的洁净能源,也称人造太阳。但当时这一技术在国内一片空白,也是王承书从未接触的陌生领域,对46岁专业已经定型的她而言,是一个充满风险的巨大考验。面对钱三强的邀请,王承书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我愿意”。
1959年,王承书被送往苏联学习培训,在回国的火车上,她用七天七夜把美国最新出版的关于热核聚变的书籍《雪任德计划》翻译了出来,为中国热核聚变研究提供了强大的理论支撑。其后不久又翻译了《热核聚变导论》,填补了中国热核聚变领域的空白,这两本书也成为培养热核聚变方面人才的基础教材。
后来,中苏关系恶化,苏联撤走了在中国的所有专家和设备,并讽刺地说:“就靠你们自己,这个厂子能搞起来?”
面对如此形势,1961年,钱三强再次找到王承书,跟她说:“祖国需要自己的科学家研制原子弹。这是保密性极强的工作,你将不能再出席任何公开会议,更不能出席国际会议。你愿意隐姓埋名工作一辈子吗?”“我愿意。”王承书不假思索地答道,声音不高,却十分坚定。同年,她加入中国共产党。
1962年,她告别了家人,来到中国第一座浓缩铀生产工厂504厂进行科研项目。
在504厂,她以拼命般的势头忘我工作,和众多科学家们先后解决了数百个理论问题、技术问题、材料问题、工艺问题……她运算的资料数据堆满了三个大抽屉,所有数据她都要亲自过目,没日没夜地计算、推导,还不过50岁的她,已过早添上了满头银发。
经过三年的艰苦岁月,1964年1月14日,504厂终于成功取到第一批高浓铀合格产品,为原子弹爆炸提供了最根本的燃料保证。
同年10月16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震惊世界!
这项伟大的功绩虽然已经实现,她的使命却还远远没有结束。中国还有很多的机密性科研任务,这注定了王承书只能继续当“无名英雄”。
1972年,她担任了研制大型国产扩散机——“4号机”的总设计师,严密谨慎的精神为国家避免了可能造成的巨大损失。
1973年,她又提出开展激光分离法的研究,在她指导下,科研人员经过艰苦攻关,在1991年实现了激光分离浓缩铀,成为我国激光分离技术上一个重大里程碑!
1992年,已经80岁高龄的她,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患有眼疾的她,一篇篇地看学生的论文,耐心地把四五页英文稿一笔笔描深,然后再用放大镜阅读,她说:“把我的学生培养起来,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她的一生奉献了太多太多,生活却简朴到让人难以置信。家中的陈设,除了三个旧书柜、一套旧沙发,就是一张睡了一生的硬板床。
长年不倦的工作,使夫妇二人都积劳成疾,但他们却很少去医院治疗,因为他们既怕影响工作,也不愿多花国家的钱。
她晚年患白内障,医生建议她打10针进口药,当她听说每支药600元人民币,便幽默地说:“你看,我这对眼睛还值6000元吗?”
她对自己“抠门”得厉害,可对国家和社会却无比慷慨。从入党的那一天起,她就从280多元的工资里拿出200元交党费,剩下的80多元里,还要拿出一部分去资助学术活动和生活困难人员。党委劝她:“王先生,你不能这么交,你还得生活呀。”她摇摇头,“我既然入了党,就要给党做贡献。我用不了这么多钱,国家不用给我这么多钱。”
1992年11月5日,积劳成疾的张文裕去世后,她将两人一生的积蓄,以丈夫的名义全部捐给“希望工程”。如今,在西藏日喀则的萨迦县,还能看到一座以张文裕先生名字命名的“文裕小学”。
同年底,同样积劳成疾的她,收到了病危通知后,留下了一纸遗书:
虚度80春秋,回国已36年,虽然做了一些工作,但是由于客观原因,未能完全实现回国前的初衷,深感愧对党、愧对人民。死是客观规律,至于什么时候我却是未知数,“笨鸟先飞”,留下自己的几点希望。
1)不要任何形式的丧事;
2)遗体不必火化,捐赠给医学研究或教学单位,希望充分利用可用的部分;
3)个人科技书籍及资料全部送给三院;
4)存款、国库券及现金等,除留8000元给未婚的大姐王承诗补贴生活费用外,零存整取的作为最后一次党费,其余全捐给“希望工程”;
5)家中一切物件,包括我的衣物全由郭旃(即王承书儿媳)处理。
她的一生真正做到了“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她的低调简朴,也为她的一生蒙上一层神秘面纱,她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伟绩更被深深地“藏”了起来,成为了中国核武事业上最神秘的存在。
1994年6月18日,默默无闻奉献了一辈子、清贫了一辈子的她,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斯人已逝,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