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拴|我读黄永玉【之二】
郭进拴|我读黄永玉【之二】
郭进拴,现为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平顶山分会会长,平顶山学院客座教授。199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2001年加入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已出版《湛河大决战》《磊裕烽火》《洪流滚滚》《美女山,美人河》《六十岁说》《童趣儿》《人间真情》《命运》《我的鳌头》《村魂》《观音菩萨传》《风雨龙潭情》《壮歌风云路》《月是故乡明》《岁月芬芳》《新城美韵》《乡情老更深》等六十余部。多篇作品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文艺报》发表并获奖。
黄永玉先生的《朱雀城》,以丰富、纯正、干脆的汉语,生动入微地写到湘西老家,那些风物,人情,世界的构成元素,都切实,有致,毫不做作,是最好的中文表达。在“朱雀城”的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是丰富有趣的。主人公张序子的爸爸张幼麟是朱雀城北门考棚学堂校长,母亲柳惠是朱雀城文庙女学堂校长,都是极有趣的新派人物。张幼麟带着一帮学校的“先生”去城外“接官亭”,打算迎接在京做事的父亲张镜民,不料欣赏起内老板的炒腊肉手艺,简直娓娓动听香气扑鼻令人垂涎,吃喝玩乐吟诗作赋谈古论今不断,然后忘记了父亲大人轿子路过的事情。四叔张紫和在蛮寨蚕业学堂做事,有杜康之雅好,父亲未回,已经喝醉。太婆是饱学鸿儒出口而脱俗的,大家正要批评紫和喝醉,她说:“'天意怜幽草,君当恕醉人’!喝酒的事,紫和是老人家的真传,没有哪有好责备的罢。”其豁达有趣幽默,超脱俗尘。爷爷张镜民也是豁达老前辈,回乡进城前见儿子聚众而乐,说不打扰他们,悄悄过去吧。幼麟赶忙回来,他“从镜框上头瞥了一眼”,说:“唔……你们两兄弟真有意思啊。”一家,俱是妙人,妙人妙事妙城,小说自然而入微,安得不妙?坐镇湘西的湘西王陈渠珍,也是跟随赵尔丰大帅远征过西藏,写过《艽野尘梦》的世外高人,对万事皆有通达认识。因此,湘西虽然偏僻,却绕有新意。《朱雀城》这部作品,以丰富的传统人情风物,展现了一个逝去不久的乡贤世界,凸显了华夏文明中遵循自然,人生自在的思想,丰富的世界对应以繁复的人生,方为有趣得趣。而黄永玉先生能够在耄耋之年,用卓绝生动的汉语,雅致而富有新意的表达,丰富了华夏文明中绵绵不绝的生活态,值得细细品读,慢慢回味。这本书随便翻开就能读,孩子可看玩耍,打猎,追逐。吃货可以看活灵活现、生动形象的各种“失传”美食。
自上个世纪40年代开始,黄永玉就动笔写这本自传体长篇小说。时局动荡,几次停辍,小说终于在他80多岁时得以续写。《朱雀城》(第一部)日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描写了他的童年生活——老师、保姆、苗族小伙伴、民间艺人,形形色色游荡在朱雀城的人,使民国时期的凤凰在黄永玉笔下复活。
作家戴明贤评价:“三教九流、士农工商、耆绅教员、地痞乞丐、猎人匠作、主妇丫鬟,婚丧嫁娶、四时风习,应有尽有,跃然纸上。”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张新颖说:“岁月确实能教人懂得越来越多的东西。《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第一部)、《朱雀城》,是一位老人写童年,是'明白’写'童蒙’,'懂’写'不懂’。它展现的不只是一个单纯的童年世界,还是一个历经千难万险的生命回首来路时重新看待世界。”
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梁鸿鹰说:“现在流行一个词——'乡愁’。《朱雀城》挽留的是乡愁。我们要找到自己的根,找到和国家的关系,就是从乡愁开始的。”
黄永玉的人生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他在战乱年代自学成才,以木刻起家,拓展至油画、国家、雕塑、设计等。因为画了闭着一只眼的猫头鹰,而陷入“文革黑画事件”。因为《阿诗玛》套色木刻、猴年邮票、“酒鬼”酒包装等,为普通人所知。
尽管冠着“艺术大师”的头衔,黄永玉最爱的“行当”还是文学,先后出版过《永玉六记》、《吴世茫论坛》、《老婆呀,不要哭》、《这些忧郁的碎屑》、《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太阳下的风景》、《比我老的老头》等作品。
为了写《无愁河的浪荡汉子》,黄永玉每天上午像做功课一样端坐在书桌前写作,数年雷打不动。这是一部体量巨大的文学著作,计划写3部,现正在进行第2部“八年抗战时期”的创作。黄永玉哀怨地说:“怕是100岁之前没时间玩了。”
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说:“在黄先生眼里,这点历史其实是小事,真正留下来的,是山河岁月。”
对我来说这是一本很难读的书,因为没读两页我就要激动一下,要站起来走两圈平复一下消化一下。好的情节设计能让一本书好看,好的人物刻画能让一本书立体生动,一部伟大的作品最关键的是句子。黄老的句子经过人生岁月的锤打淬炼,已经清澈无尘。毕加索说自己十四岁时就能画的像拉斐尔,却用了一辈子画的像个小孩。黄老在暮年回忆童年,笔触却像一个经历一生历练的孩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当我读到这样的句子“窗台木头又厚又老,好多代孩子把它磨的滑溜滑溜了。一道雕花拦杆围着,像个阳台。三四个孩子在上头也不挤。窗台后面是张大写字台,两头各放着一张靠背椅。孩子玩腻了,便一层一层下到地上。”仿佛一道阳光照进了充满灰尘的时间走廊,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光这屁股在那里玩耍,永恒,感人。
这本书写的吃饭做菜,写的过年过节,写的那些奇特又可爱的人物,还有时不时表现出的历史纵深感,随便拿一条出来,就我的阅读范围内,几乎都是最好的。但是就是这些句子,能载着这本书趟过时间的河进入不朽巨著的行列。对我来说,有了黄永玉,要诺贝尔文学奖干嘛?人说莫言笔下的高密奇幻诡秘,黄老笔下的朱雀有过之无不及,列如刘三老说的“走难人”(赶尸。人死以后为了落叶归根请人作法事,千里迢迢在赶尸人的带领下走回家乡)还有好多例子就不一一列举了。关键是莫言的奇幻来自于国外,莫言有不一样的文学传统。黄老完全是扎根在中国文化根基之上,读来亲切熟悉。
这本书不是一本书而已,他是发生在21世纪的一次中国传统文化的文学事件,具有历史价值,各位爱书之人万万不可错过亲眼鉴证一次历史事件的机会。最后,本书的作者已经93岁了,我现在最希望黄老健康活到120岁,千万要把这本自传回忆小说写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