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那会儿我就在盐池之盐池有盐,还有羊肉甘草罗圈腿和大黄牙
在宁夏盐池是我去过最多的地方。那里不仅有古代的长城,烽火台,还有保存比较完整的古代城墙。以及更多的让我着迷的甚至是有些肃杀的北方荒凉的风景。而这些风景,在今天,已经随着城市化的进程渐渐消失了。盐池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当地人的好客,豪爽,当然还要再加一个,能喝。多年以前,走在夜晚盐池的大街上,能见到许多喝的酩酊大醉的人。我的酒量,也就是在那会增长起来了。我的胃口,也是在那会,被盐池当地的饸烙面给撑开的。现在去盐池,那家淑琴荞剁面是非吃不可的。
一个城市的历史,在时代的进程中不可避免的消亡命运是肯定的。但幂幂之中,总有人会在暗中,将这些城市的记忆用文字捞出来,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给世人。我的好兄弟张巍正是这样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和张巍认识好多年,如今他在电视台工作。我估计他的同事没人认会想到这个喜欢上山采野生蜂蜜,工作之余做做手工钱包的摄像师在多年以前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诗人。我至今记得他的笔名是喜多郎保禄。那会我们都很迷恋日本音乐大师喜多郎,至于保禄,就和他的宗教信仰有关了。那一个时期他经常泡在乐趣园这个大论坛里,写诗,发表自己的诗歌,乐此不疲。没想到多年以后,他摇身一变,成了电视台的记者。
和张巍常有来往,多半是工作,很少谈到诗歌,以及当年。有时我会想,他离开了诗歌,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我知道他对诗歌的热爱,但看他现在的状态,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而就在刚刚过去的2016年底的一天,他突然打来了电话,说他正在写一个关于盐池记忆的长篇散文。之前他在微信圈发过一些,我断断续续看过,写的比较有意思,带着些残酷青春的味道。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在写关于一座小城的故事,这里面有历史,有风物,有青春,有许许多多的缠绕不清的记忆纵深感,使一座城市的沧桑史突然清晰起来。
或许张巍的写作并不是一座城市的真相记忆,但至少,它使一座城市变得具有存在感了,它使我们深切感受到一个城市在被时代切割的体无完肤之后,又被拼凑,并且鲜活起来。而这也是一种选择,就像我曾经给朋友说,即使一个城市消失了,但幂幂之中,她会选择一个书写者,为她留下一段关于爱的往事的珍贵记忆。诚如布罗茨基所言,“它在我们中间选择骑手。”
连载: 那会儿,我就在盐池
作者:张巍
第一章 盐池有盐,还有羊肉、甘草、罗圈腿和大黄牙
每个城市,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建筑,叫它地标也行,叫它代表也行,就譬如天安门之于北京,凯旋门之于巴黎,自由女神之于纽约。提起这些城市,首先出现在人们脑海里的一定是这些建筑。在很大程度上,这些建筑已经替代了城市本身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宁夏吴忠盐池县尽管是一个在中国北方小的不能再小的县城,同样也有属于代表它自己的建筑。这个建筑对于生于九零后以后的盐池娃,却是模糊的,因为在他们开始有记忆的时候,盐池县城的外貌时时刻刻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新的建筑一栋接一栋盖了起来,属于老盐池人的记忆中的那些建筑在一点一点逝去。这些娃娃有他们自己的记忆,“老怂”肯定也会有“老怂”们的念想,如果问年龄在30岁以上的盐池人,属于他们的建筑物是啥,回答肯定只有三个字。
对,就是纪念塔,对于他们而言,纪念塔就是他们的天安门,就是他们的故宫,就是他们的颐和园,就是他们的喜马拉雅山。
中国自打有了朝代开始,就开始对食盐实行专控,做为人类必须的生活资料之一的食盐,能给国家带来丰厚的税收。所以历朝历代无不把食盐牢牢的抓在政府手中,也就是前几年,国家才完全放开了食盐的专控,食盐才真正放开走向了市场。
食盐从生产方式来区分的话,一般分为湖盐、海盐、井盐。海盐就是靠海的地区经过晾晒,从海水里提取出的盐;井盐是长江以南的地区通过打井的方式,提取出地下水里的盐分;而盐池所产的盐是湖盐,早先盐池的幅员要比现在大。现在定边的盐场堡,前旗的北大池,阿波池,狗池那伙都属于盐池。春天到了,修好盐田,等着下雨以后,把盐池里面带着盐分的水放到盐田里面晾晒,少则七八天,多则半月二十天,水分蒸发掉了,盐田里面就留下了厚厚一层盐,因为粒大色白,又叫大盐。
解放以后,政府把盐池县的四个盐池划分给了陕西和内蒙,狗池为了写起来好看,也改成了苟池。除了县城东北的八岔梁和双堆子以及惠安堡、萌城还有少量产盐地以外,盐池也只是徒有虚名了。
除了产盐,盐池还有两样特产,就是滩羊和甘草。盐池的滩羊肉全国闻名,有着和别处不一样的味道,为啥这样说呢?
用盐池人的话讲,因为盐池的滩羊不吃草,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盐池的土壤长不了青草,只能长些一年生的草本植物,盐池人也不是啥专家,叫不上正确的名字,都就叫个啥苦豆子、芭列子,和尚头啥的,含有一定的中药成分。不过中药本身也就是些树叶子草根啥的,谁求知道里面都有啥成分呢。
再一个,盐池的水比较硬,含碱量、含氟量都高,盐池人有两个标志,都得益于盐池的水,一个是罗圈腿,一个是大黄牙。在宁夏,你如果在盐池之外的地方看到具有以上两个特征的人,不用问,十有八九是盐池人。县城跟前的水还稍微好一点,往乡下走,水就不行了。有些地方的水就带概喝不成了,盐池人把这种水叫做苦水,用来洗衣服、洗脸、喂牲口。洗完的衣服再搁太阳一晒,邵色特别厉害,衣服也就非常不经穿,不长的时间衣服就朽了。要吃喝用水的话,得到很远的有甜水的地方去用驴车车拉。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爷爷被下放到哈巴湖工作,那里的人就喝这样的苦水。后来我有一次跟爷爷回了一趟哈巴湖,耍的嘴干的,想喝水尼,当地人拎着一个暖壶给我倒了一缸子,说真的,这样的苦水驴喝上都甩头尼,罢说人了。热热的水从暖壶里面倒进缸子,看的好好的,一入口,一股子咸碱味瞬间越过舌面,直冲嗓子眼,我“呸”的一口吐了出来,接下来的一整天里,虽然口渴,但是我还是趔那个装着苦水的暖壶远远的。
吃着这样的草,喝着这样的水,盐池滩羊肉的成分也发生了变化,没有膻味,肉质鲜美,所以我从小看书上说羊肉膻味重,一直不知道膻味是个啥味道。2006年,到北京看一个老哥们,他领我到缸瓦市的一个名叫砂锅居的老字号吃饭,点了几个菜,其中有一个酸菜羊肉,我搭了一口,才知道啥叫个膻味,那个菜我也就把酸菜吃完了,膻气的羊肉是一口再没有动。
滩羊除了肉好吃,皮子和羊毛也是好东西,皮子经过熟制以后,做成羊皮袄,白天当大衣穿,晚上当被子盖,皮实耐用,有的家尼老爹穿完儿子还能接着穿。羊毛可以纺线,做成各种日用品,在战争年代,羊皮和羊毛甚至被列入战略物资,可见在那会儿,盐池的这两项特产对于打仗来说,是多么的需要了。
再加上盐池的甘草,甘草本身就是中药,不在这里多说。盐池在陕甘宁边区的经济地位不可动摇,《全民抗战与宁夏》一书中,上世纪四十年代,毛主席亲自修改过一篇名为的《国民党向陕甘宁边区进攻的近况》的文件。文中就肯定“定、盐是边区的经济中心”,“定、盐失则边区失去了西北门户”。这里说的“定”是指定边,盐就是盐池,可见盐池在那会的重要性。(未完待续,下期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