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札:小阳沟、盐池与张联 ——为张联随笔集《村间集》写的序

上午从微信圈读到一位宁夏中卫作家秦志峰先生在一篇写诗人张联的文章里,提到他读过我2003年在银川晚报社和同事们编的一个副刊作品集《悄悄睁着的眼睛》。其中提到了我写的一个关于张联的文章。很巧,中午就突然从旧书堆里翻到了张联在2005年出的一个随笔集。其中有我写的一个序。那几个年头,好像给盐池的像张联这样的诗人写了不少推介文章,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自己都忘掉了。记得有不少是发在互联网上的。现在上网搜索不知怎的也没了。就这个还在网上挂着。就发在这里吧。

现在想来,和张联的结识,颇有些恍惚的意思了。

宁夏盐池县王乐井乡小阳沟村,在我的记忆里,这个地名是深刻的。有时候,我会想起一位诗人的话:大地的居所。而就是这样的居所,这样被许多诗人作家羡慕的地方,我也没有去过几回,而诗人张联,也到盐池县城,租了房子,开了书社,老婆娃娃也来了,其乐融融的,也挺好。 “不管怎么样,也比种地强”,张联说。

对小阳沟村的留恋,只要是张联的朋友,都会想起那段美好而伤痛的时光。美好,这是一个被人用滥的词了,但用在小阳沟,却是最干净的词,那些在细雨里贴近土地的葵花地,那些在空旷里静默的土坯房,那些在田野里远远走动的人影,一棵棵孤独的树,在无声的时间里,在天际里朦胧着我们的视线,还有那些在沙漠里摇曳的碎碎的小花,在小阳沟里美好着,充溢在张联的诗里。

但伤痛却是随之即来的。我现在还记得张联在雨中的静立。那是我们第一次到小阳沟,在离开时,雨下着,张联穿着破旧的大衣,在雨中目送我们许久。还有那些伤痛呢?是张联每一次的不能自制的哭泣?还是他非要借钱给我们宰一只羊来吃?还是我们在他家的炕头上商量着把他自费出的简陋诗集加上很多所谓的创意来博得卖点?还是我们走在小阳沟村旁边的沙漠里瞧着被流沙快要淹没的房屋故作痛惜的叹上一口气?还是痛他从乡村进入县城?金瓯却说,“谁都无权干涉张联的生活,因为你们没有张联那样的生活”。

是的,我们不可能知道喜欢写葵花的诗人张联会被葵花的歉收压的喘不过气来,但我知道张联也想成为一个“公家人”,理想与现实就是这样清晰的对立,我们谁也无法幸免。于是我在盐池县的一隅,走进了张联书社,在这个到处刷满了办证电话的乡土小城,远望着被修筑一新的长城边上,张联继续寻找着新的生活方式,而他被誉为最自然的“乡土诗歌”,还会从他的笔下流淌出来吗?我们是无法为他设想未来的。更多的时候,生活要比诗歌重要。

民谣歌手苏阳有句话,“土的声音”,那么有谁知道真的知道那些从土里喷溅而出的真正的声音,真的力量呢?对城市,我们早就欣欣然了,在酒吧里,我们打趣的话会是“安红,我乃(爱)你”,不会有谁会谈起今年麦子的收成的,这当然也无可厚非。厚非的是,总会有人把写收成的文字当作诗情画意,传统的士大夫观念潜移默化的作祟着。这些年,到小阳沟的记者们越来越多了,张联也开始成为乡村诗人的道具了,据说张联有回被摆弄的没办法,发火了,某媒体的记者还不满的唠叨“不就是个农民嘛,牛个啥”。猎奇、完成任务、想获奖——这是不少媒体记者们很朴素的想法,开车而来,呼啸而去,一时间,小阳沟热闹的不行,我无法想象张联当时的心情,我只能为我们这个时代感到有趣,给大伙制造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如昆丁塔伦蒂诺的小场景喜剧。当然也想起若干年前和金瓯一起为某电视台出主意,原原本本做一个张联乡村生活的DV,但没成想拍出来就变成另外一种东西了。其实这又有什么呢?真的没什么。

现在说说张联的随笔。这些随笔,我是最早看到的,和他的诗歌一样,特别喜欢也就此萌生了为他出版的念头,甚至和张联签订授权合同。然而,这些年,由于个人工作的变动,还有一些阻力,这本书就被无端的搁下了,是平原、海英热心把这本书接了过来,使张联这本随笔集能够顺利的和大家见面。 张联的随笔,我认为是另一种形式的诗歌,它们或许会比诗歌来的更有质感,更有广度,它们会让一些人对张联,一位从大地上走出的诗人充满敬意,这一切,是因为张联对盐池这块土地的热爱,这种热爱,就像小阳沟村里向地低伏的葵花,向土而生。

写于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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