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栏‖《鸡西，遥远着我的牵挂》文/朱 旭

《鸡西，遥远着我的牵挂》

                 文/朱 旭

芬，是我的邻居，从小青梅竹马到高中。我俩都喜爱文学，像磁铁一样相互吸引着，倾慕着，暗恋着。

赶上“文革”，虽是末期，但仍未恢复高考。一毕业，她就回村了，我被招收到公社干了临时工。我家兄弟多，穷得一贫如洗，那层窗户纸还没舔破，她的爹娘看好了一个独子户，要给她订亲，她不干，说出要嫁我的心愿，爹娘不依不饶，她拼死抗争，最终没经住苦苦劝说和以死相逼，含着热泪做了别人的新娘。

我蒙头哭了一天一夜，痛定思痛，只有暗暗祝福她能过得比我好。

我把所有心思用到工作上，因表现突出，被推荐成最后一批工农兵大学生。

毕了业，回乡只管埋头教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后来，听她大哥说她和“爱人”去了黑龙江鸡西，投奔到早年间闯关东的一个亲戚家。日子过得艰难，“爱人”嫌她不能像男人一样吃苦受累，常伴口角，非打即骂，吃了不少苦头。才四十多岁，“爱人”突然得癌症死了。芬，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拉巴着一儿一女艰难度日。我替她担忧、着急，怕揪心，再不敢询问她的事情。

一晃又是二十多年过去。那一夜，她又一次与我梦中相见。她嘱咐我记住她的电话号码， 150xxxxxx32, 怕我忘了，一连说了三遍。我是一个对数字最淡忘的人，醒来竟然记得清清楚楚，试着打过去，通了，她那一声“喂，谁呀？”那么甜，那么甜！我让她猜，只说了我的姓，她就兴奋地叫：“旭哥，旭哥！”那么亲，那么亲！

她说：“你猜我在哪里？”我说：“在鸡西呗，还能在哪里？”她咯咯地笑了，说：“我在山东郓城呐，不几天就回去。哥，这次回去，有几件事要办，如果你能帮忙就伸把手，回去再说。”估计不太方便，就说了几句话，挂了。

三天后，她走进我家。说是郓城两个姐妹在鸡西认识的，听说她回老家，就约她先拐到那里玩几天，顺便给她介绍个老伴。两个姐妹先带她认识了一个七十多的许老头。芬，虽年过花甲，但仍不失当年风韵，人家搭眼就看上了，讲好住在一起，给他做饭，做家务，每月给她2000元钱。可那许老头抠门，带她去商店，兜里只装了200块钱，给她挑了一件60块钱的裙子。芬，一瞧他那吝啬的熊样，就婉转地回绝了。两个姐妹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八十四的王先生。王先生退休工资高，许诺每月给她2500元。可他年事已高，还有偏瘫后遗症，嘴歪眼斜，邋里邋遢，芬犹豫不决，两个姐妹好言相劝，极力撮合，从话里话外听出是为了挣那1000元中介费。芬，伤心地拒绝了。

说到这里，芬哭了：“但凡许哥大方一点，或王哥身体健康一点，我也就和他凑付着过了。你妹妹难啊，哪怕有一点别的法儿，也不走这一步！”

我和老伴心里酸楚楚地为她难过。我能想象的到，她年轻轻的守寡，拉巴大两个孩子，该有多么不容易！闺女出嫁去了青岛，儿子在南京打拼，一定都混得不咋样，不能指望儿女安度晚年，要不，哪能老了老了才动“改嫁”念头？不，不是“改嫁”，不结婚，就为每月挣人家几千块钱，那和“卖肉”有啥两样？逼不到寸步难行的地步，谁会干这样的买卖！

我眼里在流泪，心里在流血！我的发小，我的同学，我的初恋，命好苦啊！

她只在家待了六天，没喝我一杯酒，没吃我一顿饭。我帮她找人修补了漏雨的房屋，卖掉了天井里遮挡屋子的梧桐树，她嘴上不说，表露在脸上的感激之情，让我终生难忘。她走了，到了青岛女儿家来电话说：“哥啊，你和嫂子留意一点，有六七十岁的退休老头，给我操操心，哪怕大一点也行，我还是愿意回咱山东老家……”说着说着，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