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百家）张春霞/母亲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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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霞（安徽亳州）
母亲只上过小学二年级，没什么文化，却相夫教子，谦和、孝顺。
母亲今年六十九岁了，个子不高，微胖。四十年代的农村人，脑海里还都是旧社会的观念，丈夫就是天，只能顺从，不能违背，所以她这一生对父亲都恭恭敬敬。
父亲年轻的时候瘦高，那时候没有什么行头，和母亲相亲的时候，父亲穿一件借来的白的确良褂子，母亲便相中了父亲。后来有好事者对我母亲说，我爷爷是右派，而且是特务，家里有电台，不能嫁。但母亲眼中的父亲是伟岸的，她想嫁给这样的男人。结婚那天，没有吹吹打打，父亲拿了几斤猪肉，两包果子，一辆马车，就把母亲接回了家。
结了婚，母亲才知道这个传言家中有电台的男人家里有多穷。
结婚没几天，奶奶就给他们分了家。母亲分得了一张床腿用砖头垫着的床，一床旧被子，连锅碗瓢盆都没有，家徒四壁。母亲哭着回了姥姥家。当年姥爷在外地上班，姥姥在生产队里推磨，家里的条件比父亲家里强。母亲哭着回到娘家，姥姥心疼地给置办好了一切，母亲又回家和父亲过日子去了。这一过就是四十多年，明年就是金婚纪念日了。
父亲年轻的时候脾气暴躁，母亲哪里做的不顺眼，他变涨红了脸，额上脖子上暴着青筋，大声地吼叫。母亲不敢和父亲顶撞，只能低眉顺眼，默默地承受。父亲性格耿直，那时候在生产队里干活，发现不合理的地方一言不合就和人打架，经常撕破了衣服。回到家，母亲一边数落父亲，一边拿出针线，给父亲缝补衣服。第二天，母亲又去给别人赔礼道歉。父亲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都是瘦弱的母亲在身后默默地给他收拾残局。母亲一辈子好脾气，会为人处世，赢得了左邻右舍的夸赞。
母亲勤劳能干。为了养活我们四个子女，父亲要么下地干活挣工分，要么偷偷地出去倒点货物挣钱养家。家里母亲既要照顾我们几个孩子，又要下地干活，一家人的吃饭穿衣还全指望母亲一个人。那时候，鞋子要手工做，要纳鞋底，衣服要手工缝制。可我们姊们几个的衣服，从没有像别家的孩子那样，烂着这里，露着那里，脏兮兮的。即使打着补丁，母亲也给我们洗得干干净净，也没让我们鼻子邋遢的，脸都洗得很干净。
母亲有一双巧手。
母亲给我们做鞋子。她找来纸质的鞋样子，买来布，照着鞋样子剪出来，打好浆糊，弄出ge bei。然后找来各种旧布，或者旧衣服撕烂，撕扯成一块一块的，放在鞋底样子上，然后开始纳鞋底。母亲食指上带着顶绳，用力地把针扎进鞋底。要想把鞋子做得结实，底就要厚实。母亲用力用顶绳把针扎进鞋底，却拔不出来针。母亲还有一个宝贝：针拔子。一般是竹子做的的，像个小夹子，用它夹住针使劲一拔，针就出来了。儿时的记忆里，都是母亲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柳荆条编的鞋框子，低头纳鞋底的身影，耳边还传来针过鞋底线绳拉动的“嗤嗤”声。
衣服也是母亲手工缝制的。母亲白天要下地干活，做衣服做鞋子大都是在晚上进行。我经常睡醒了一睁眼，还看见母亲在灯下忙乎着。
母亲靠着这双灵巧、勤劳的手，操持着家，拉扯着我们几个。大弟小时候调皮，没少挨父亲的打。父亲打弟弟，母亲是不敢拉的，父亲在气头上，不准拉，否则连母亲一起打。经常是父亲在那边打大弟，母亲在这边哭，我们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父亲也老了，身体也不太好。他身体很胖，年龄大了以后，弯不下腰提鞋子。父亲穿鞋，都是母亲蹲下来给他把鞋子拔上。生活上更是对父亲照顾得体贴周到，我们几个孩子都很放心。
母亲没有什么文化，识字不多。可母亲知老知少，孝敬长辈。父亲虽然不是老大，可爷爷病重的时候，叫来母亲：小李，我想去你家里住。母亲二话不说，把爷爷接到家里照顾，直到爷爷在我家闭上眼睛，在我家里发的丧。
奶奶活到九十岁去世，也都是母亲在照顾，她给奶奶洗头洗澡，给奶奶做衣服。奶奶一辈子没有女儿，逢人就说，母亲像她的女儿一样。
我每周回去看父母，走的时候，母亲都把我送到大门口，给我拿家里她喂的鸡下的蛋，给我拿她种的纯天然的蔬菜。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给孩子们留着。每次转身看见母亲对我挥手的身影，看见她不舍得眼神，我感觉出她的落寞。
母亲常说：儿女就是小燕子，长大了，就出飞了。如今她的一窝小燕子都飞走了，可母亲依然守着巢穴，和父亲一起等着随时飞回来短暂停留的小燕子们。母亲笑眯眯地看着巢穴里的欢声笑语，叽叽喳喳，她的眼前，还是那一群争着吃东西的顽童，还是那个瘦高的父亲。
张春霞，安徽省散文作家协会会员，亳州作家协会会员，自媒体“第五季微刊”签约作者，中学老师。所写散文发表在杂志、媒体上。喜欢在文字里放飞想象，抒写梦想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