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人如何阅读巴勒斯坦事业之诗?

马哈茂德·达尔维什(1941-2008)是巴勒斯坦抵抗诗歌的代表人物,自1960年出版第一部诗集《无翼鸟》以来,共出版了30余部诗集和散文集,他的许多诗篇还被谱成歌曲,在阿拉伯世界广为传唱。

马哈茂德·达尔维什

不过,在以色列社会中,对于达尔维什的言论和诗歌的长期争论并没有停止。对于沃土的情感和热爱、以及巴勒斯坦事业的主题一直贯穿于他的诗句、文字创作和他的印证之中。希伯来文化在那片被侵占的土地上,变成了一个争辩的主题。

在他的诗《丽塔的漫长的冬季》中,已故诗人马哈茂德·达尔维什将巴勒斯坦诗人和一位犹太女孩之间的爱情关系作为主线;在这首诗中,诗人讲述了自己身在异国他乡,巴勒斯坦人民对于以色列侵略者的反抗。诗人在诗中运用严谨的诗歌形式和命令式句式,来表达他想要表达的绝对意志和现实情境。同时,诗中未出现人称词语,则是为了表现巴勒斯坦人没有自己的国家、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也有没有其应有的权利。

萨米哈·卡西姆是达尔维什的密友,他说已故的达尔维什有一段和以色列女人交往的经历,这位以色列女人很同情巴勒斯坦人民。在达尔维什的诗中,她是一位充满矛盾和争论的典型人物,在参加诗人的诗歌大会之际,达尔维什与她相爱,她很同情诗人的遭遇。

尽管达尔维什的国家立场坚定,但由于在诗歌方面的才华,他作为巴勒斯坦诗人在文学评论和以色列文化中一直保持着一个特殊的地位。在他的一些作品翻译成希伯来语、被以色列读者所悉知后,巴勒斯坦文化的存在成为现实,虽然他说得很直白:

请在第一页的最上面记下来

我不去憎恨他人

我也不去冒犯任何人

但如果我饥饿

侵略者的肉就是我的食物

小心,小心

我的饥饿和我的愤怒

(达尔维什的希伯来文译作)

尽管以色列在民族、语言和文化上有设有壁垒,在现代希伯来文学中扭曲阿拉伯人的形象,但达尔维什有着丰富的希伯来文翻译作品,他的作品引起了了希伯来文阅读者的反响。

达尔维什的作品引起了了希伯来文阅读者的反响

一些来自东方的塞法迪犹太人了解阿拉伯语和阿拉伯文化,因此他们之中一些具有阿拉伯血统的犹太人简单地翻译过一些达尔维什的作品,其中就有来自(以色列)海法大学的伊拉克血统阿拉伯文学教师和苏莱曼·马苏利哈。

在一篇关于达尔维什将诗歌译为希伯来文的反响的文章中,埃及作者艾哈迈德·哈依卡勒引用了以色列译者的话,在以色列所有有关于阿拉伯的事务中,包括阿拉伯文学作品的翻译,“都隶属于以色列安全机构监督”。

哈依卡勒在他发表于《诗歌比较》杂志的文章中表示,许多以色列评论者都认为达尔维什的绝大多数翻译的作品“纯粹是为了实现政治目的,那些凌驾于文学动机和学术需求之上的翻译作品得到了评论界和希伯来新闻界的政治动作的回应”。

直到21世纪初,在已故的阿拉伯翻译家、诗人穆罕默德·哈姆扎·加纳伊姆试图将达尔维什的全部作品翻译成希伯来文之前,达尔维什没有出版过完整的希伯来文译本。此次出版的诗集译本共四册,由不同的希伯来出版社发行。

2006年,由于时任以色列国防部长阿维格多·利伯曼指使军队电台主任耶拉姆·德克尔谴责电台播放巴勒斯坦已故诗人达尔维什的节目,激发了以色列政治和传媒危机。利伯曼表示播送的广播节目是“撰写反犹太复国主义的文章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随后文化部长米尔·利基夫对军队电台进行抨击,他表示军队电台播送的节目赞美反以色列的节目,“为巴勒斯坦提供了一个诉说平台,否认了以色列是作为一个民主犹太国家而存在”。

但是以色列《国土报》发表评论说,达尔维什的目的要比利基夫、利伯曼和他们两位的文化之战更为复杂。报纸还补充道,若是没有政治内涵,那么也就没有达尔维什的诗歌。因为从他开始写作以来,达尔维什就被定义成为流亡诗人,将自己塑造为标志性人物,和难民一样向往自己的国家的诗人。

自1961年以来,以色列政府不止一次因其政治活动和言论逮捕他。1972年,他前往莫斯科,然后前往开罗,随后前往黎巴嫩,在那里他主持领导巴勒斯坦研究中心。他曾担任巴勒斯坦事务杂志主编,同时他还担任巴勒斯坦作家和记者协会的主席,并于1981年在贝鲁特创立了《卡梅尔文化》杂志。

他于1988年当选为巴勒斯坦解放解组织执行委员会成员,之后担任已故主席亚西尔·阿拉法特的顾问,他曾编写于1988年在阿尔及利亚发表的《巴勒斯坦独立宣言》。五年之后,他辞去了执行委员会的职务,来抗议《奥斯陆协议》的签署。

达尔维什在流亡了贝鲁特、开罗、突尼斯城、巴黎等数个地方后,于1994年回到巴勒斯坦在拉马拉居住。

尽管在他的一生都在流亡,他在巴黎、莫斯科、开罗、拉马拉、阿曼、贝鲁特、以色列和美国生活过,但他最终被安葬在约旦河西岸的拉马拉市。

达尔维什受到纳吉·阿里以及阿拉伯评论家、社会活动家和艺术家的批评,表示达尔维什已经背离了巴勒斯坦问题的主题,走向了广泛的人道主义范畴。但这并没有使他在以色列社会中受到任何影响,对于希伯来读者来说,他一直是巴勒斯坦民族诗人的象征。上世纪80年代末,第一次巴勒斯坦起义的同时,一名以色列议员引用了达尔维什的诗,使达尔维什在以色列议会内遭到猛烈抨击。

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间的隔离墙

1988年,以色列总理伊扎克·沙米尔在以色列议会发动了对达尔维什的猛烈抨击,他在议员面前引用他的诗《通过传递的话语》,诗中写道:

滚出我们的国家

从我们大地之上,从我们的大海之中

从我们的麦田之上,从我们的盐池之中

也从我们的创伤之中

从所有一切中离开

从记忆之中

临时话语的临时过客啊

沙米尔认为,达尔维什煽动巴勒斯坦人来反抗以色列。随着以色列从加沙撤军,这一争论又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以色列右翼议员伊亚卡姆·哈尔萨尼说,达尔维什在八十年代所创作的诗歌预测到了25年之后定居点所发生的事情,根据脱离接触计划,成千上万的犹太人被迫离开定居点:

临时话语的临时过客啊

带着你们的称号离开吧

带着着从我们这里剥夺的时间离开吧

拿着你们想要的湛蓝海洋和记忆中的沙砾

你们为了知晓,你们拿走想要的景象

你们从未了解

如何用我们土地上的石块来建造天空的屋脊

2000年,以色列教育部长尤瑟·萨利德尝试将达尔维什的诗歌选做高中文学课程的一部分,但随之而来的政治辩论使该计划不得已终止。

《来自巴勒斯坦的情人——达尔维什诗选》

达尔维什诗歌的翻译仍被描述成是一种政治诉求,从安全性上来看,他的诗歌所表达观点都是在支持巴勒斯坦起义以及威胁希伯来国家安全。尽管如此,那些被禁言和被打压的诗人们渴望在达尔维什的诗中与以色列人对话。他曾这样说道:

站在门槛上的人们啊,你们进来吧

和我们一起品尝阿拉伯的咖啡

你可能会觉得你是像我们一样的人

站在房子门槛上的人啊

从我们的美丽中离开

我们成为你们那样的人,我们才会安心

达尔维什曾意识到以色列的读者对他的诗,也许是对一切文学作品失去兴趣,他对《纽约时报》说:“以色列人并不想让学生知道这位阿拉伯诗人和这片土地的爱情故事。我希望如果他们阅读并欣赏我的诗歌,而不是把我看作一个敌对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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