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菩提树》】/ 李春光
初识《菩提树》
李春光
春节刚过，我接到周海峰同志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菩提树》。
这部小说有30余万字，据说写作时间不是很长，然而，作者却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使它得以问世。望着这部凝结着海峰同志心血汗水的作品，不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菩提树是什么？书名为什么要取名菩提树呢？
好就好在我们已走进了国际互联网时代，要弄清一些陌生的名词术语，不一定非去图书馆里查阅厚厚的资料了，因为在网络里，有人已做了比较详尽的整理。百度百科关于“菩提树”的解释，包含有四个层面：基本介绍；植物描述；宗教内涵；医药用途。它说，菩提树为桑科榕属植物，其别名很多：沙罗双树、阿里多罗、印度菩提树、黄桷树、思维树、毕钵罗树、觉树，在印度、斯里兰卡、缅甸各地的丛林寺庙中，普遍栽植菩提树。
菩提树树姿美观，叶片绮丽，是一种生长慢、寿命长的常绿风景树。幼苗期盆栽很有观赏价值，常用来点缀会客厅、书房。
关于菩提树与佛教的渊源，据传说，2500多年前，佛祖释迦牟尼原是古印度北部的毕钵罗卫王国（今尼泊尔境内）的王子乔答摩·悉达多，他年青时为摆脱生老病死轮回之苦，解救受苦受难的众生，毅然放弃继承王位和舒适的王族生活，出家修行，寻求人生的真谛。经过多年的修炼，终于有一次在“毕钵罗树”(Pippala) （菩提树的梵语原名）下静坐了7天7夜，战胜了各种邪恶诱惑，在天将拂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获得大彻大悟，终成佛陀。所以，后来佛教一直都视菩提树为圣树，印度则定之为国树。岁月如水，两千多年过去了，“菩提”一词成为觉悟、智慧的象征，用以指人忽如睡醒，豁然开悟，突入彻悟途径，顿悟真理，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等。在英语里，“菩提树”一词为peepul、Bo-Tree或Large-Tree等，均有宽宏大量，大慈大悲，明辨善恶，觉悟真理之意。而在植物分类学中，菩提树的拉丁学名为Ficus religosa，有神圣宗教之意。
看来，这是一个外来的生机盎然的植物名称，同时它又同佛教渊源深厚，且与人的修炼向善有关。确实，当我读完了《菩提树》，思维还一直停留在解题之中。渐渐地，便从中悟出了一些意境。首先，作品营造了一个独特的艺术氛围，这主要表现在对时代与背景的交代上。恩格斯曾经论述过“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对于现实主义小说的重要意义。在这里，典型环境是第一位的。它理所当然地包含了一定的时空关系。作品所反映的正是自1949年以至改革开放初期，发生于一个名叫礼仪村的故事。礼仪村的人与寺院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因为这儿有个历史久远的兴隆寺，它甚至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李唐王朝，原因是兴隆寺地处长安与法门寺之间，是唐王迎取佛骨回长安的第一站。寺里住着一位智通法师，他既安分守己，又有点儿不大正经，由此引出了许许多多的麻烦。同时，就时间而言，人们当然不会忘记这一特定的历史阶段，在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种种不测事件：土地改革、合作化、人民公社、大跃进、公共食堂、社教、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
当然，《菩提树》并没有同时也不可能将上述历史事件铺排描绘，但是，这些席卷一切给中国大地带来深刻影响的东西，不可能不搅动礼仪村的人们，不可能不引发他们的心灵、思维、感情乃至相互关系的剧烈变化。况且，无论它们如何演变，都无法脱离人世间最根本的审美范畴，即真、善、美与假、丑、恶。当然，在小说里，它们都应该是具体的、生动的、感人的，是完全被艺术化了的东西。比如，智通和尚与主人公亓颖（乳名丑蛋）母亲的感情纠葛，就在亓颖还在母腹里的时候，就受到了智通的恩施，给他的母亲摘吃过寺院里的石榴果，以后在他人生每遇到困难的时机，智通就会伸手相助，化险为夷。
然而，亓颖的母亲与智通的不正当关系，在村子里引起了很大的风声，终于导致了他们双双被红卫兵小将游街示众，受尽凌辱，智通逃往他乡，亓颖的母亲悬梁自尽了；再比如，红卫兵冲击寺院，砸毁佛像，智通法师挺身阻挡，从大殿内冲了出来，手中举着煤油桶子，把油倒在自己身上，轰地点燃了；还有，亓颖的女同学路珠，她家是吃商品粮的，生活和享受教育的条件，要比亓颖优越多了，可是，她却不得不和同时代的城市青年一样，走上山下乡的道路。她长得聪明漂亮，引人注目，和亓颖也是情投意合，然而，当她为了参加招工，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流氓成性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吴亮的办公室。在那儿，这头牲畜不仅奸污了她，还给她带来了难以忍受的耻辱：招工体检时，医生说路珠的处女膜破了，她被人以流氓嫌疑取消了资格……可怜的路珠最终疯了，流落街头，四处漂泊，是寺院里的尼姑救了她，她也成了独守青灯古佛之人，即慧果法师。在这儿，寺院、政治运动，都被有机的结合起来了，成为整部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同时，为了深化主题，作品在选材以及对社会生活的描写方面，注意表现普通人的不幸与哀怜。特别在情节与细节的铺展上，将批判的笔触伸向了对恶的非人道行径的指控与鞭笞。在这方面，给人印象深刻的是大花与二花的不幸命运了。
大花二花不是人，它们是两只奶牛的名称。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中，它们如同嫁妆一般，被送到了礼仪村。礼仪村的头面人物、造反派头子朱卫革，安排瞎子老五喂养它们。瞎子老五是个善良人，但他是个弱者，当社会与生活的潮流被恶的力量所挟裹的时候，正直的人们只能望潮兴叹了。大花二花得不到好的饲草，无法产出奶水，甚至，奶头挤出了血，也滴不出多少乳汁。于是，荒唐的一幕又出现了，礼仪村的领导要让它们改行了：大花驾辕，二花拉套。它们从未接受过拉车赶套的训练，弄得人仰马翻。被激怒的赶车人及组织者不思其过，反而向可怜的奶牛发起了疯狂的报复……
有一天，二花刚卸完车，连一口水都未喝上，就被号称轻便人的白猴娃拉去套磨了。在磨道里，二花累得倒在地上：眼睛痴愣愣的，瞳仁毛哗哗的，眼眶涌满两汪泪水。它不能干活了，人们便想着屠宰它。朱卫革嫌别人动作太慢，亲自操刀，可那刀子太鈍了，像锯木头一样。二花在刀下痛苦鸣咽，那叫声刀子一样戳在人们心上，心肠软的人不忍耳闻目睹，悄悄地抹着眼泪离开现场。二花的叫声越来越大，悲鸣钻心，震撼了整个村庄。饲养室的牛群听到了悲戚的呼救，全都甩开了缰绳，发出滚雷一样的呼应声，向屠刀下的二花飓风般卷来。它们围着二花，像一圈武士，威武凛然。应该说，作品对二花之死的描写，也是对善与恶的强烈比较和揭示，不禁让人震撼，更是发人深思。作品关于菩提树的寓意，一次次地得到了深化与释放。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或者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然而，作恶多端的恶人们，大多是不会自警自醒，从而多行不义必自毙。前面说过的那个吴亮，竟然在改革开放以后，依然不思悔改，采用各种卑鄙手段，巧取豪夺，最终被其用不光彩手段弄到自家养牛场的大花，用它的前蹄重重地踩在他的腰背上，肾脏出血，脊梁骨已断。这些情节，写得多么地精彩与精致呀！
作为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就是描写人物塑造形象。《菩提树》里的主要人物是亓颖——一个受尽磨难而善心不改的普通人。在他很幼小的时候，由于遭了年馑，父亲饿死了，母亲如雅与智通和尚的私通，不慎被他瞅见了，年少不懂事，就向母亲发了难。但是，当母亲拿出剪刀要寻死的时候，他却不顾一切的护住了娘，哭喊着说：“娘，你打儿子吧，孩儿伤你心了……”。
亓颖不仅仅懂事，他也聪明好学，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他不参加猪娃（朱卫革）一伙的造反活动，加之母亲如雅被游斗自尽，成了他永远的政治伤疤，一辈子不可能出人头地了，只能死死地守在礼仪村。和他同时上过初中的同学，有的参军入伍，有的招工，有的当村干部，他甚至连民办教师也难当上。此事有了转机，是在他从水库里救出了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后。这位被命运捉弄的民办教师，用一颗善良的心，对待身边的人和事。其实，早在智通和尚外逃时交代他保护佛经，他曾经找到路珠，把佛经偷偷地送往十里地外的舅母家藏了起来。他爱戴瞎子老五，帮瞎子老五喂养牲畜；他心疼大花二花，看到它们被无辜残害，就出面保护；他爱路珠，所以就冷落了朱巧玲，他甚至不敢在被窝里拥抱她；他同情花大姐赵香娃的不幸身世，理解她与瓜客老卞的婚外恋，他替她照管孩子和牲畜，在麦场花大姐光着身子偎依着他，他也没有好好地接受她的报答；远在香港的智通法师，感念他当年保护了佛经，从海外筹了10万元善款，要他修缮寺院，此款又被朱卫革截取，他要去法院上告，不再说话的路珠（释果），用笔慢慢地写道：“随缘”。智通法师也告诫他：“身处红尘，对清与白、混与浊、是与非要用聪耳去听，用慧目去看，用智心去辨。吃了一堑，要长一智，洞明世事，才是学问。”
如上所述，这就是《菩提树》告诉给人们的主要的东西，其独特的思想的与艺术的收获，十分丰满而意义深远。虽然，作品结束时，两位与亓颖的感情及命运充满纠葛的女人路珠和巧玲去了香港，他却依然独自一人，令人十分惋惜。然而，他却说：不管君行天涯，总有爱心相伴。
End
作者简介：李春光：中共党员，毕业于陕西师大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陕西作家协会理事，原咸阳市文联副主席，《秦都》杂志主编。出版有长篇小说《火恋》、《黑森林，红森林》、《情使》、《吉星高照》，中篇小说集《走出大峡谷》等。短篇小说《记忆中有棵椰子树》获人民日报“文学与精神文明”研讨会一等奖，获“中国当代文学”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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