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记事丨爱说“看看”的老M与爱说“康康”的小M
是时候来说一说老M与小M的闲碎了。
老M，中年大叔，肚子慢慢大了，脂肪慢慢多了，比起许多年前，体重也逐渐长了。有时候，吃饱了，也会偶尔望一望窗外，嗯，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皱纹便爬满了额头。
没有增长的，除了钱包，还有枯黄稀疏如昨的头发。所幸，头发还足以遮盖脑壳，但腹内之草莽，已断然无法遮蔽日渐干枯的皮囊了。
老M经常说：“看看，看看，你又……”
小M，少年小妞，算算，也进入青春期了。不喜欢别人叫她小朋友，也不喜欢别人给她添满满一碗的米饭，虽然，那所谓的碗，与盏旗鼓相当。个子越来越高，头发越来越长，声音越来越大，当然，脾气似乎也越来越大了，只是，眼睛却显得越来越小了。
小M经常说：“康康，康康，这不符合逻辑……”
│壹│
老M，好为人师，经常一本正经讲道理。
小M，不谙世事，经常涎皮笑脸讲笑话。
老M经常讲的道理是：小时候不好好念书，将来就不那么自由了。你没能力，是人家选择你；你有能力，是你选择人家。
老M讲完道理，总是充满期待地看着小M，颇有点归有光之大母以手阖门自语曰“儿之成，则可待乎！”之神情。
小M每每听闻，总是嘴一撇：“我干嘛要选？”
小M经常讲的笑话比较长。
老师问：什么叫摔伤？
小明回：从楼上掉下来。
老师问：什么叫幸运？
小明回：楼下有个草堆。
老师问：什么叫不幸？
小明回：草堆上有个叉子。
老师问：什么叫希望？
小明回：没掉在叉子上。
老师问：什么叫绝望？
小明回：也没掉在草堆上。
老师问：什么叫多亏了？
小明回：掉在水里。
老师问：什么叫完蛋？
小明回：水里有鲨鱼。
老师问：什么叫幸好？
小明回：猎人在旁边一枪打中了鲨鱼。
老师问：什么叫结束？
小明回：猎人射的是散弹。
老师问：什么叫上天眷顾？
小明回：没射中你。
老师问：什么叫大难临头？
小明回：你不会游泳。
老师问：什么叫万幸？
小明回：你在浅水区。
老师问：什么叫天要亡我？
小明回：水里的海草缠住了脚。
老师问：什么叫必有后福。
小明回：海草一挣就断。
小M讲完笑话，常常笑得花枝乱颤。但老M，居然面无表情，甚至还冷冷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小M于是又讲了一个。
小明说：“爸爸，你说我是个傻孩子吗？”
爸爸摸着小明的头，说：“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
小M一脸期待地望着老M，老M愣了好一会儿，才矜持地咧了咧嘴。
老M大概觉得小M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小M大概觉得老M一点儿都不好玩。可是，许多年前，小M随便说点什么，老M都笑得无比灿烂。
小M说：康康，康康，爹地！你要记住，青春期的女孩子，脾气都比较大，你要让着点！
老M说：看看，看看，小妞！你要记住，更年期的父母亲，脾气也不会小，你要悠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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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M觉得，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比如，说话不能太大声，走路不能风风火火，更不能一天到晚咋咋呼呼，东西要收拾整齐，要乖巧文静，字要写得工工整整……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小M就一句话：为什么？
有一回，老M实在看不下去了，趁着小M还没有放学，帮小M收拾了一下书桌。老M看着焕然一新干净整洁的书桌，不由得意地笑了笑，小妞回来，一定会喜出望外！说不定，还会甜甜地说：“谢谢爹地！”
小M回家了，砰砰捶门，书包一甩，跑进书房，不久，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是谁动了我的书桌！”
老M惊呆了，怯生生问：“怎么啦？”
“收拾这么整齐，我的书呢？我的试卷呢？我的笔呢？我的乐高呢？我的尺子呢？我的画稿呢？还有，你有没有偷看我的画？有没有偷看我写的小说？……”
老M照例想发发脾气以显示威严，但总觉理亏，因为小M的房门上分明贴着“实行闭关锁国中，请勿打扰，谢谢配合”的雪白的纸和歪歪扭扭的黑色的字，于是，只好讪讪地帮着小M找东西。
事毕，小M正告老M：“以后不要乱收拾我的东西，把我的东西都弄乱了！”
老M诺诺，心里嘀咕：驴肝肺真便宜！
│叁│
小M常问老M：“你语文学得好吗？数学学得好吗？”
在得到比较肯定的回答后，小M一定会继续问：“英语学得好吗？历史呢？生物呢？……”
直到老M败下阵来，承认自己的不足，小M便像个胜利的士兵，继而又变成得意洋洋的考官，逼着老M回答“明朝那些事儿”。
小M一般不让老M看她写的作文，因为老M 的职业病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老M每每检讨，可总是不由自主条件反射。
有一回，小M写作文，边写边大笑，还破天荒地怂恿老M在旁边观摩。
老M受宠若惊。
作文如下：
……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课程多起来了，作业发下来了，学生们的眼圈黑起来了。
同学们的头慢慢的从课桌上抬起来了，沉沉的，重重的。教室里，课桌上，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困着，晕着，做几道习题，背几篇课文，说几句英语。头迷糊糊的，课桌冷冰冰的。
数学，语文，英语，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挤满了教室。多的像水，难得像火。试卷里带着苦涩味。闭了眼，眼前仿佛已经满是作业，习题，考卷。黑板下成千成百的**嗡嗡的闹着，大大小小的卷子飞来飞去，杂样儿，有数学的，有英语的，散在课桌上，像老师的眼睛，像满天的星星，还眨呀眨的。
……
这一回，老M终于破天荒地哈哈大笑了……
小M后来却担心了一整个晚上……
老M安慰小M说：“康康，康康，这篇文章写得活泼有趣，也有真情实感，没什么好担心的。”
│肆│
小M有一天问老M：“你知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谁说的吗？”
老M说：“这不是你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吗？你的同学也经常这么说！”
小M:“康康，康康，这你都不懂，还语文老师呢！”
老M：“谁说的？总不可能是名人名言吧！”
小M：“诸葛亮说的，不知道了吧！”
老M：“谁信啊！”
小M腾腾腾打开电视，打开盒子，播放《三国演义》，诸葛亮正在痛骂王司徒王朗。
孔明：贰臣贼子！你枉活七十有六，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舞舌，助曹为虐！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朗听罢，气满胸膛，大叫一声，撞死于马下。后人有诗赞孔明曰：“兵马出西秦，雄才敌万人。轻摇三寸舌，骂死老奸臣。”
老M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又说：“看看，看看，读书还是很重要吧！”
小M幽幽地说：“不是读书，是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