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小站风云（38）作恶难有好结果

王明学：小站风云（37）好事做了好事在

文/王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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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作恶难有好结果

月晓玲感到货运室近来变化很大，就说每周一次的大扫除吧，过去装卸工做，给其劳动费，现在到周未，邵主任还没安排，就有党员抢先做了。那天会上李书记真有勇气，检查党性不强时，竟然说了酒后对人造成伤害，吓得月晓玲脸红心跳，差点晕了过去，幸好，只点到为止。用得着吗？李书记，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是有啥子过分不检点出格了，我也不是一点过失都没有。

那天你真诚大度勇敢不失男子汉，还有，现在医学这样发达，那个见不得人的病不是一天天见好了吗？

月晓玲回到家里，芹德华害病躺着，除了同情地看一眼，心里暗说，恶人天报应。她还是喜欢在办公室呆着，觉得上班是最愉快的事了，尤其是工隙时，打开车站网能看到许多新鲜的事，有的事职工间传说，现在网上看了就真了。比如说陈波是个多情的种子，可是先天性不足造成的肥短，酿成了多少情感的波澜，看过他写的《把爱还给我》，挺有意思的，文章是这样的：

牵牵挂挂一年多，你说走就走了，没有犹豫，没顾盼，也没有回头，对对直直地走进了那个男人的怀抱。走就走吧，没什么了不起，天底下又不只你一个女人，不过你要把爱还给我。

初次约会那个晚上，你问男女间的爱有多深，我说月亮代表我的心。你不应该说我是依偎月亮的星星，沐浴在月辉里，而应该说我是一颗又硬又亮的水泥钉，表面粗壮可爱，实际松软脆弱，稍受点冲击，钉头和钉尾就会两分离，各奔东西。

在波飞浪卷的长江边，我说男女间的情感如江水，势不可挡，汹涌向前，你不应该说哥哥是江中的水，我是水中的沙，哥哥停下脚步，我就把你观望，而应该说哥哥是江中的水，我是水中的旋涡和暗礁，哥哥风平浪静的时候，撕开你胸脯，专往你心上撞。

风和日丽散步的时候，我说世上只有藤缠树，那里还有树缠藤，你不应该说哥哥任你缠个千万遍，十二个月十二朵金花开，海枯石烂心不变，而应该说哥哥千万别缠我，我是没头没脑的墙头茅草，风吹两边倒，今天弯这边，明天那边跑，千万别和我真好。

......

今天说了这些，爱就从你身上跳出来快乐地死去，你无歉意，我也轻松，谢谢你哟，把爱还给我。

隔了两天月晓玲看到陈波的另一篇文章，读得眼睛汪汪的。文章名叫《不想再见到你》随你意愿，你好就行，分手最后说的话，说起容易，想起美，做起来却很难，再难也得做啊。

不想见到你，是保持过去那份情意的原汁原味。人生中有无数的经历和记忆，不是每一份都有保存的价值，唯有可爱的初恋，想起来就亢奋，如梦里白云一片，感受生命的美丽。如果见到你，那片温情的记忆就会滋生许多陌生的荒草，招来许多晦涩的阴霾，因为记忆中的你应该少女般纯真，而不是现在这样得意和矜持。

时光的流逝，记忆的底片会越来越薄，但我愿意底片只剩半分毫也保持初时般鲜活灿烂和逼真。如果见到你，记忆的底片会遭到巨大残酷的磨损，是自然时光的百倍千倍，我不愿意啊。这辈子，我不能得到你这个人，长相厮守，难道长久保存记忆的权力都不给吗？也许会说我小气，没有男子汉的肚量，是不讲现实的人。讲吧说吧，我不在乎，保存深刻的记忆，蓄存甜蜜的美好，碍着谁了？

月晓玲想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刻骨铭心的初恋，我的初恋纯真都献给了那个根本就不配拥有的男人，联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和芹德华矛盾越来越深，而且一点不向好的方面转化，眼泪流了下来。

真是命里注定么？曾多次劝她和芹德华分手的妈妈不知道什么缘故也再不提及此事了，是看到芹德华病得恼火，可怜同情？还是怕真和芹德华离了，她的外孙女心灵受伤害？好在这几个月芹德华还算规矩，以前自己得个什么头痛咳嗽发烧，软得一团卷曲床上，芹德华不管不说，经常热嘲冷讽,铁路大单位的风流女士还会得病耶，没想到……要不要我把药给你甩了，药甩了病就好，这就叫药去病除嘛。气得月晓玲发抖。

自从得了那个病后，月晓玲特别小心，生怕芹德华抓到作为控制她的把柄，做什么都悄悄的，病历放在妈妈那里，吃完药把剩下的放进提包，外面还加上锁。芹德华视而不闻，月晓玲好几次发现他在偷偷地暗笑,心想奇怪，他未必神经了？

没隔多久，芹德华喊胸和胃痛，月晓玲不当回事，吃了饭哼着小调从他面前走过，夸张地向外喊：“等到起，逛超市，我们一路走。”让月晓玲不得不重视芹德华的病，是那次她加班写完党性分析材料半夜回到屋里，芹德华从椅子上滚到冰冷的地上，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哀求：“月儿，你把我杀了吧，求求你做好事。”

“月儿”是芹德华和月晓玲耍朋友的爱称，月晓玲一听心痛得眼泪哗哗流，“你现在才晓得有个女人叫月儿了哈。”

芹德华不停地头撞椅子角，喘着粗气说：“求求你，真的我不想活了。”

“懒狗想死。”月晓玲嘴巴硬，看到芹德华满头满脑虚汗，滚得全身灰尘泥土，汗水和泪水湿了一地，心头软了，到了杯温水递过去说：“你去看病吃药没得？”

芹德华接过水喝后有气无力地说：“我哪有钱看病嘛，两顿没吃饭了。”

“你去赌耶，去恍吗，落啥子屋，吃啥子饭嘛，哪会生病哟？”月晓玲打开个人的小木箱，从里面拿出两包方便面，烧开水冲好后递给芹德华，他接过后，吃了两口就吞不下去了，片刻把吃下去的吐了出来。

月晓玲稍微犹豫，立即拨通了李书记电话，好象李书记在车站值班，吃饭时恍到个背影，李书记知道情况后立即叫司机到站把芹德华送进医院，珍断急重疑难病必须住院观察治疗。

怎么办呢？医院病人要人照，还要上班，请一个人看护，钱哪里来？芹德华有个哥哥叫芹德财，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吃喝嫖赌养二奶，老婆是个知书识理的教师，挺客气地提出来和芹德财离婚，芹德财凶神恶煞地道你敢，没隔多久，芹德财接到法院离婚传票，他没有到席，而是在学校门口守了48小时，当年轻的老婆教师从学校门出来上到公路，就开着车当场将她撞死，自己也吃了枪子。

事后清理芹德财开的泡沫公司，全部财产抵押了还欠一万多元，找到芹德华还帐，芹德华一蹦三尺高，钱没得一分，命有一条，老子早就不想活了，找个人垫背不吃亏，骇得要帐的人夹起尾巴就跑，再也没人找芹德华了。这件事对月晓玲震动特大，和芹德华结缘是个错误，发现错误就改，生活不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然而芹德华不给她改的机会。没想到芹德华重病住院给人新的烦恼新的折磨。

月晓玲请准了10天工休假，极不情愿但还是来到医院，今天她得到医院确诊芹德华患的绝症，残酷的婚姻绳索终于要断了，新的曙光就在眼前，真的，随便找个人或者不再嫁人也比眼前的生活好十倍。

皮包骨头的芹德华躺在床上，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不，说准确点是他的姐姐，最确切的比喻是他的母亲。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喂药喂饭，擦洗脸、脚、身子，接倒大小便，见异物闻异味就要呕吐的她，经常呕得在路边墙脚卷成一团，脸红筋涨泪流满面。她对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说，我们有过一段缘，他对我不好是他的事，我不能以怨抱怨，趁人之危施以报复，他现在是需要关照的可怜巴巴病人，只要一天不停止呼吸，我就要尽一天女人的责任。

躺在床上时昏时醒的芹德华，做梦也没想到被他多次折磨伤害强制在婚姻绳索内周旋的女人会对他这么好。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太过份了，太横蛮了，他想完全占有她，包括欲望思想意识和灵魂，离开她无职无业没本事无背景，下半辈子怎么过？他想和她拉近距离，可残酷的现实总是把他单薄的意志轻而易举地就击得粉碎，于是，他绞尽脑汁采用各种手段控制她，只要达到目的，什么办法什么花样都使出来了，他也很清楚，有些做法是残忍的极不道德卑鄙无耻的，但为了生存，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次一次的剧烈疼痛使他对知觉产生了恐惧，对来看他的仅有的一两个亲友不只一次地说，你们做做好事，给我吃点药，叫我再也不睁开眼睛，或者把我背到堰塘、河里抛了，你们积了大德会长命百岁的。可是谁愿做谁又敢做？早知只有半辈子命，我就不进入婚姻绳索内，害已又害人，也许现在就是上天对我这个坏人的惩罚。

有人说，人生下来就是自私的，为了吃穿住行。现在生存已经是恐惧和负担，反而平心静气地看待人和事。如果说在离开人世前，要说对不起谁，不是我母亲，他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也不是我父亲，他在我10岁的时候就和后妈生活在一起，从不管我的冷暖。我最对不起的是，婚姻绳索内这个女人，她名义上是我妻子，可我没资格叫她妻子，更没资格当她丈夫，因为我做的一切，都赤裸裸地写明两个字，自私。

如果说把她当成身边的衣服、床单、铺盖之类离不开的日用品，但她却有生命和知觉，日用品用久了要旧，要换，但她不旧，大都市的文化熏陶把她活脱脱地磨练成一个漂亮的精灵，质朴而新潮，不管怎么看都是成熟男人追逐的对象。我不愿换不敢换，有她在，后半辈子衣食就有着落，前些年做小生意，每次回家旁人都送给会意的笑容和羡慕的目光，他成了偏僻山庄的神化人物，人们不知道他用什么绳索套往了她，对她施以情感的感化，可是生在一个喷嚏响过一条街的小地方，哪里知道大都市大企业女性想的啥需要啥？

半个月见次面，干瘪瘪的对话，公式般的程序，哪里会磨出感情的火花？真的只得用心机去计算她，用她父母的安危去威胁她，把她始终控制在婚姻绳索内。对她没有爱？不对。不在偏僻地方做小生意了，回到城里，想和她缩短生活的距离，然而找不到合适工作，使爱的质地越来越悬殊，久面久之，怕爱，恨爱，剩下那点可怜巴巴的情意也夹着浓厚的依附、担忧、惆怅。我自己都没有滋味，能使对方感受到甜么，不可能。

我要是她那样的女人，也会痛苦，也会绝望，也会不断地撞击婚姻的绳索。不过，你碰都碰到了我个无赖卑鄙，也只好认命了。好在我的卑鄙无耻自有上帝收拾，现在很快就离开人世，卑鄙恶毒的许多往事剌痛心，让这一切悄悄地带进骨灰盒里去吧，以前是这样想的，现在没想到她不记仇，对我一个垂死的人还这么有良心，还这么好。

有些事应该给她说一说了，不然她带上莫名其妙的痛苦耻辱，最主要的是，她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一个命已该绝的人已经无所谓依赖不依赖了，让那只饱受困苦的鸟儿飞出笼吧，给她说一说，也许我卑鄙的灵魂会绽开另色，还有点人味儿，噢，给她说一说，就说那件最难启齿的事。他汗水一颗颗冒，痛得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