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大赛丨62号作品】石生《人情》
文/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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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七月初一一大早，刘明到农民王江家随礼。王江家人见他进屋又是点烟又是敬茶，对他格外热情。
农家有事，人情味非常浓。不到一个小时，屯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像一阵风似的刮来了。他们在沒抽喜烟之前，把礼份子先随上。给我写二百，也给我写二百……他们争着抢着写礼单，农民们的朴实和厚道让刘明至今也无法忘怀。刘明见写礼账的人越来越少了，也走上前把一千元钱递给记账先生。周围的人看他写完帐，有个别人问他和王江是啥亲属，他说沒啥亲属关系，只是认识。他们用不解的眼光盯着刘明，虽然沒再说什么，可看得出来，他们都怀疑刘明是在说谎。而且聚在一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刘明写完礼帐刚要走，王江见罢，急忙把他拦住，他紧紧地握住刘明的手，感激地望了刘明一会儿，并亲自安排他坐在酒桌旁，非让他吃完饭再走不可。
酒桌上，有一个村民喝多了酒，忽然大声地对刘明说：”你说你和王江只是认识，他又沒去你家随过礼，你到他家又没少随，我觉得这事实在让人不可思议了。莫非你家儿子看上他家女儿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儿子很有眼光，王江的女儿不但考上了省重点大学，长得漂亮又懂事，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啊！”
他说的虽然是醉话，可酒桌上所有的人都在为他喝彩。而且大家一次又一次地举起酒杯，越喝越起劲儿。正在这时，王村长手举酒杯来到刘明这张酒桌前，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你们真喝多了，人家刘主任根本沒有孩子，别喝点酒啥话都说。”他说完，给刘明满上了一杯啤酒，两个人相互客气了几句，和大家一起一饮而尽。
事后，大家伙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刘明和王江两家一定有特殊关系，不然刘明主任不能随那么多钱礼。他们一致认为，刘明主任之所以能够到王江家随这么多钱礼，也许他和王江的老婆原来是初恋情人，甚至王江的两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个是刘明主任亲生的……更有甚者怀疑王江的女儿和刘明主任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说什么现在的女孩思想开放极了，只要肯往她们身上花钱，情愿给人家当小三……
一天晚上，村民”张铁嘴”忽然告诉左邻右舍，说他最近有个惊奇的发现，他无意中看到刘明在一天中午匆忙地走进王江家里，而且一进屋好像就跟王江媳妇亲嘴。而且一连三天早午晚都会来王江家，每次好像都在和王江的老婆亲嘴。最后一天也许是怕别人发现，把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有的人说“张铁嘴”是在造谣，纯属无事生非。”张铁嘴”当众发誓，说什么如果他有半句谎话，不得好死……这样一来，大家伙自然都信以为真了。
可有些人有些不明白，刘明身为农业银行主任，怎么会和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有婚外情?“张铁嘴”不服气地对大家伙说，王江的媳妇不但皮肤白，而且三点成一线，在有层次男人眼里是性感女人。说什么只要女人性感，男人一看准花眼；只要女人性欲强，男人和她才疯狂；只要女人会做爱，什么样的男人在她面前都学坏……大家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所发生的一切一点也不奇怪了。
这些话传来传去，越传越新鲜和越带有传奇色彩。时过不久，又有人发现刘明亲自开车领着王江的女儿去省城一家大医院。恰巧被本村“张铁嘴”的老婆亲眼目睹。这下可在十里八村传开了。有人非常肯定地认为，刘明之所以领着王江的女儿去医院，王江的女儿一定是怀孕了，孩子一定是刘明的。孩子又不能生，所以只能做掉。还有的人说以后家里有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像刘明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干什么都沒安好心，弄不好和王江家都是一个下场，实在太悲哀和没面子……
大家最近又有这样一个发现，王江一家又开始帮刘明卖种子化肥了。由于王江和他老婆亲属朋友多，所以种子和化肥的销路非常广。不到一年时间，他家变成了种子化肥销售分点。这样一来，刘明自然经常到王江家。有时来去匆匆；有时一来甚至几个小时。王江的老婆只要一见刘明来，不但有说有笑的，而且经常给刘明扇风擦汗，经常笑得像一朵玫瑰花。大家还惊奇地发现，她不但变白变得漂亮了，而且下眼袋也沒了，衣服穿得越来越时尚了。说话的含糖量越来越高了，言行举止像城市人似的。所以”张铁嘴”等人一致这样认为，守啥人学啥人，所以王江老婆无论怎样变化都不足为奇。
一天，“张铁嘴”晚上喝点小酒，手拿一把扇子一边扇风一边神神秘秘地告诉大家，说刘明的老婆昨天晚上喝药自杀了，多亏抢救及时，总算捡回来一条小命。这下可把刘明吓坏了，听说他向县行请了假，在家对自己的老婆进行死看死守。好像这回她老婆真是伤透了心，说啥都不想活了。还说什么刘明太缺德太不像话了，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咋不顾点自己的脸面和名声，如今又把自己的老婆逼上了绝路，应该受到应有的报应……
说报应报应真的就来了。有人向省里的督察组打了举报电话，说他作风不正，影响极坏，不但和王江的老婆女儿有不正当关系，还因此差点把自己的老婆活活逼死。建议督察组的同志千万不要官官相护，一定要对刘明这样在群众中影响极坏的害群之马进行严惩，这是全镇百姓的共同呼声……
很快，刘明被督察组带走问话。这件事传出去以后，王江一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王江的女儿特意从学校赶回来，一家三口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王江的女儿等到晚上见刘明一直关机，急得放声大哭起来。王江的老婆一边安慰自己的女儿，一边也擦眼抹泪的，好像被督察组带走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最亲的人。王江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头，样子十分难受和不安，可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直摇头和叹气。家里来人了他们就像沒看见一样，客人都走了，他们谁也没心思出去送一送。天虽然黑了，可他们谁也没开灯。
那天晚上，”张铁嘴”就坐在王江家门前的大树下，听到王江的女儿埋怨她妈。说她妈胆小怕事，现在都啥年月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如果大大方方的，谁也不会有这样和那样的想法。现在倒好，总是怕人看见，别人不但发现了，还把这件事告到省纪委那去了，你可把刘叔叔给害苦了。王江的老婆边哭边说，我要知道会有今天这种局面，当时还不如死了算了。如果刘主任要是因为我有个三长两短，我说啥也不活了。要不是因为我，刘主任不能被抓呀！都怪我一时糊涂，刘主任可让我给害苦了。人家刘主任对咱可不薄啊！我真不是人，我实在对不起人家呀！”张铁觜还清楚地听见王江这样自责道：“我当时也胆小怕事，我这四十多岁也白活了。要是啥事都想开了，事情也绝对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步。如果刘主任为了咱家丟了官和饭碗，那我会自责一辈子，死也不会闭上眼的……”
张铁嘴对屯里人扬言道：“刘明和王江一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他们之所以相互自责，那是因为自己的靠山倒了，以后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所以他们一家人才这样相互自责和过度悲伤。刘明现在被抓被审查，都怪他望着锅里的吃着盆里的，这也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他还说感谢党中央号召严惩腐败，看来如今是动真格的了。这回看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谁还敢搞不正之风……”大伙对他说的话无不拍手称快。
次日上午九点多钟，听说王江一家三口还有刘明的老婆等人都被省纪委督察组传去问话。正当“张铁嘴“”在那幸灾乐祸的时候，也忽然接到传去问话的通知。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要到审讯室的门口，不但被老村长一顿臭骂，还被王江老婆狠狠地扇了两个重重的大耳光子。王江一边打他的头一边告诉他，这事我们一家和你没完。要不是你在那里无中生有，瞎他妈造谣诽谤，刘明主任和我们一家哪能蒙受此冤屈。记住，我马上就到法庭起诉你……王江的女儿瞪红了双眼盯着他不放，她虽然没有说什么，可看样子杀他的心都有。
原来，督察组的同志向刘明问话时，刘明向他们说出了实情。为了核实情况，督察组的同志自然把当事人都叫来调查。通过调查得知：刘明之所以随一千元礼，完全是因为他知道王家供两个孩子上大学，生活十分困难，加上又是自己包的精准扶贫户，所以他经常来关心和爱护这一家人。有次刘明来王江家走访，发现王江的老婆得了黄疸性肝炎，正愁没钱医治，刘明用自家的祖传秘方，用芦苇管把药面用嘴吹进王江老婆的鼻孔里。每天要这样吹三次，这样，肝上的黄水就会一滴滴逐渐地从王江老婆的鼻孔里流出来。三四天左右，王江老婆的病就被治好了。由于向鼻孔吹药面时两个人脸和脸离得很近，所以难怪“张铁嘴”等人会怀疑他们有亲热举动。因为王江老婆从小有点毛病就是死爱面子生怕别人知道，所以每次冶病都是偷着去医院偷着回。这回她得黄疸性肝炎，更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才让人产生她和刘明有过度亲热的误会。而且女儿才责怪埋怨她。她自己也恨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刘明由于没有孩子，王江和他老婆见他对他们有恩，让自己的女儿认他当干爸。刘明和王江的女儿也都十分愿意。那天刘明开车送王江的女儿去医院，是因为刘明听王江夫妇说他们的女儿总说胰子疼，他们劝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她不听劝。他们没有办法，让刘明劝她去好好检查一下。别说，刘明没劝几句，他们的女儿就同意去了。沒成想被人说成是做掉她和刘明怀的孩子。王江一家开化肥和种子分点，是刘明为了帮他们彻底脱贫想出的一举两得的新路子。原来，刘明的老婆在街上卖种子和化肥，刘明和老婆商量，帮自己的干女儿家里一把，让他们帮咱们卖，每袋种肥都给提成十元，这样，他们很快就会改变眼前贫困的现状。妻子自然二话没说，欣然同意了。这样一来，王江一家人等于如鱼得水，不到一年，挣了四万多元。所以王江的妻子才有穿好衣服做下眼袋的条件。
这些省督察组的同志都调查清楚了，可刘明妻子为何要喝药自杀呢？刘明不但没有回答，而且把头重重地低下了。督察组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见刘明如此举动，厉声喝道:”刘明，你老婆为什么要喝药自杀？请你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建议你老实交待，不要有任何侥幸的心里。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们的眼睛是不揉沙子的。”
”这是我的家务事，也是我们的隐私，我可以保持沉默吗?”
”笑话，你以为你不说就可以蒙蔽过关吗？你可以永远保持沉默，可你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失去自由。”那个年轻的女同志说完用手直拍桌子。
刘明见罢，猛起身，红着脸气喘吁吁地说:“少跟我来这套，我始终本本分分做人，勤勤恳恳做事，我上对得起天地，下对起自己的良心。请你放尊重点，最好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别以为你是省督察组的就可以如此待我，告诉你，我还真不吃你这一套。我希望你们马上把我放了，否则我老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管你们要人。”刘明说罢，起身要走，被督察组的同志马上拦住。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来者不是别人，是刘明的妻子。只见她双眼哭得红肿，头发蓬乱的像蒿草似的。她用泪汪汪的眼睛凝视着刘明，刚想说什么，又不停地摇起头来。督察组的同志得知来者是刘明的妻子的时候，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对她说:”你不要怕，刘明是如何背叛你或虐待你的，你都一一说出来。放心，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刘明的老婆冷笑了几声，用抖动的双手指了指督察组的同志，一字一句地说：“我喝药自杀的确和我老公有直接关系，要不是因为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喝药自杀的。因为我和大家一样喜欢蓝天的无边与宽广；热爱大自然的美丽景观。可刘明他……”刘明的老婆说到这里，又一次开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督察组的那个年轻的女同志见状，引导她道：”我知道你有一肚子委屈要对我们说，你说吧，不要太激动，先把心态平静下来。只要你把事情的真相向我们说清楚，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
刘明终于把头拾了起来，他对那个女同志说：”我发现你的目的很明确，你不把我查出点什么问题看来是不会善甘罢休的。我刚才已经对你们说过，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们最好别管。”
“住嘴，他们不管谁管？今天，你们几个领导一定要给我做主，我要和他离婚，无论如何我都不和他过了。”刘明的老婆说到这，眼泪哗哗直流，又开始哽咽了。
“老婆，你有完没完，你闹够了沒有？和我离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刘明说着，也开始变得哽咽了。
“早知今日，你当初就应该答应和我离婚。刘明，你和我生活二十多年，我的性格你是了解的，我想做的事谁也无法阻止的。今天这婚我是非和你离不可。督察组的同志，你们千万要给我做主啊！”
“只要你把事情向我们说清楚，我们自然会给你做主的。”那个年轻的女同志边说边向刘明的老婆直点头。
“你说话可要算数。那我可要说了。首先我要说刘明他不忠不孝，他家祖辈三代单传呢，可到了他这就传不下去了。因为我不能生育。为此，他父母整天苦闷无言和哀声叹气的。我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所以经常提出和他离婚。他不但不答应，还劝我要想开些。说什么夫妻之间的感情比什么都重要，我说啥也不能因为咱们没有孩子和你分手，说什么那样做他的良心一辈子会不安的。他还说我不但是他的老婆，也是他最心爱的孩子……你们说，我能太自私吗？不和他离婚我的良心也同样会不安的。我不想让他这辈子因为我失去儿孙后代，那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刘明急忙起身，把她紧紧地拥抱在自己的怀里，心疼地对她说“傻老婆，自从我爱上你那刻起，你不仅仅是我的老婆，更是我生命的一切。儿女固然重要，可真爱是世界上更难得的珍宝。我爱你，我爱你，我们为什么要离婚呢？”
“这婚不能离，刘主任，对不起，我们都错怪你了……”督察组的同志边说边主动和刘明热情地握手。而且都劝刘明的老婆要想开些，千万要好好珍惜和爱刘明，因为刘明是世上少有的好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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