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2)一切都值得怀疑|小说

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1)一尸两命|小说

文/毛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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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也得自杀!”
高璟听了罗虎的描述,有几分凄然地说。
“要是我,就杀了那个畜生!”
罗虎狠拍桌子,震倒了两个酒杯。
“不见得。”
高璟扶起酒杯,翻起眼皮看罗虎。
罗虎的眼睛里挂着询问。
“我是说,”高璟坐直身子,直视刑警队长。
“那些创伤,不见得是你说的那个畜生留下的。”
“那还能有谁?”
“那就是你的事了。”
罗虎点点他,低头喝酒。
这回,他改喝酒了。
喝着酒,他咕噜咕噜地说:“你呀,怀疑一切。”
“那是因为一切都值得怀疑。”
高璟忽然一把攥住罗队的大手,很认真地说:“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值得,也需要怀疑。在死亡面前,只有一件事是真实的,那就是——死亡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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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宗一尸两命的悬案,没有因为死者丈夫罗春的落网而告终。
“十一长假”还没结束,分局就在派出所配合下,找到了罗春,并正式传讯了他。
罗春看上去对老婆的死很意外,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吵着要见最后一面。
出于人道的考虑,公安部门接受了他的请求,随后,死者遗体被火化。
在接下来的问讯中,罗春承认了曾有殴打妻子的行为,但不承认曾把她打伤,更不承认对妻子进行过性蹂躏,甚至否认知道妻子怀孕的事。
在罗虎看来,这些否认,都在意料之中。
包括否认案发当晚曾回过家,否认案发前曾对妻子有性行为。
但罗春在另外两个问题上的供述却令他伤了脑筋。
第一个问题是:你见过这张《离婚协议书》么?
答案竟然是:没有。从没见过。
第二个问题:你认为你妻子会自杀么?
罗春回答:怎么会?!根本不可能。要是搁着以前,倒许还靠谱,是差点儿寻死来着。可如今,怎么至于呢。那会儿都没死,如今怎么会……
然后,这家伙就又哭起来,嘴里唠叨着:小妍哪——小妍……警察同志,你们枪毙了我吧……枪毙了我吧!……
然后,问讯就被迫中断了。
之后再问,还是没内容。
原先没承认的,也还照样不承认。
48小时一到,只有放人。
安崇文同志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
“签字,走人。”
他对罗春说。
心想:这家伙,长得倒也周正。
“未经准许,不准擅自离开本市,不准擅自迁移住址,随时听候传讯。”
安崇文自己都听得出声音里疲惫的味道。
8
“35岁怀孕,绝对的高龄啊!”
王爽听丈夫说了案情,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死了呢?要是自杀,这当妈的,也太狠心了!”
“可如果非自杀不可,我倒觉得,还是带着孩子一起走的好,省得将来可怜。”
罗虎顺着妻子的话茬说,心里直后悔给她讲了案子,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不是自杀”的判断。
十一刚过,风就硬起来了。
罗虎手里,又有了几件别的案子。
都是些普通案子,虽也有一两宗人命案,可都平淡无奇,没过几天,也都告破了。
唯独蒋妍坠楼案,一直也没什么像样的线索。
高璟问起来,也没多少好说的。
“上面跟派出所都建议按自杀结案。”
他告诉高璟。
“你呢?”高璟问。
“我没同意,可也没充分理由。只能说还有疑点。”
“比如——”
“比如:罗春的供述。要是他没说谎,也没隐瞒,自杀就缺乏充分理由;要是他隐瞒了什么,或者说了谎,就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
“再比如:痕检鉴定说,死者的睡裙坠楼前曾被撕破,茬口很新,应该在距案发72小时内。这就不能排除案发前暴力侵害的可能。可法医鉴定又说,死者身上的新创伤,都是坠楼造成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死前,或者说坠楼前,受到过性侵犯之外的其他伤害。
“再比如:罗春否认见过《离婚协议书》,可上面有他的指纹。凭这点可以判断,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他没跟我们说实话。还有,死者的职业背景调查,也没进行。”
“为什么?”
高璟问。
“因为当时,保险公司和那个什么中心的头头,不是出差,就是培训去了。甭说我们,就是他们的属下,也一直没见着人。在我看,死者的生活情况,还不能算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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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问题,为什么上上下下还都要求结案呢?”
“疑点是多,可算不上大案。说白了,没人重视。派出所更没力量查。在他们那儿,吃喝拉撒的事儿,成天淹到嗓子眼儿,巴不得大伙赶紧忘了这档子事儿。大十一的,血糊漓啦的,谁想想心里都发紧。李有亮到现在还得拿一只眼盯着罗春,老赵跟我磨唧好几回了,说没什么大事就撤了吧,眼瞅着入冬了,人手实在紧哪。”
“那个罗春怎么样?”
“还算老实。成天在家呆着。他们居委会陈主任说:瞧那丢了魂儿的熊样儿,倒不像是害了人的。这一说,老赵小李,就更想早点儿结案了。”
“我能知道那张《离婚协议书》都写了些什么么?”
“能倒是没什么不能,可,说实话,我也快忘了。没什么新鲜的。”
“罗队,相信我的感觉么?”
“警察不能凭感觉办事。”
“我不是警察。”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对这案子有兴趣,也不甘心。我也觉得,要是这么着就结了,太毛躁。”
“问题是,”高璟极认真地看罗虎,“你想不想查下去?”
罗虎跟他对视片刻,很重地点点头。
“那,就从那张《离婚协议书》开始。”
高璟说。
“我能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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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罗虎说的,《离婚协议书》的内容没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的地方在于——”
高璟向罗虎指指那个封装着碎纸片的塑料袋。
“这张纸,是不是太不正式了?”
罗虎就看了看,又抬头看高璟。
“说不上吧,挺好挺白的一张纸啊。”
“不是好不好白不白的问题。这是一张普通的复印纸,在任何一个办公地点都能看见。”
高璟转而冲站在罗虎办公室门口想要进来的安崇文:“安警官,请问,死者住处,除了这张纸,还有没有发现别的纸张。我是说,空白的,可以写字的?”
安崇文迟疑一下,看看罗虎,说:“有。”
“肯定?”罗虎问。
“肯定。为了找齐这些碎片,我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发现了不少没用过的类似纸张。”
等安崇文汇报完工作出了门,罗虎转而用询问的眼光看高璟:“怎么了?纸?”
“没怎么。”
他指着纸张中部一处挺明显的油迹。
“这个痕检是什么?”
“一般食用油。跟死者家里存放的食用油属于同一种。”
“如果是我,就决不会在有油污的纸上写这么正式的文件,更何况家里还有很多同样的纸,干吗非用这一张呢?”
“那油肯定是后沾上的。也没准儿是撕碎了之后才沾上的。”
“这上面有罗春的指纹?”
罗虎点头。
“那死者的呢?”
“什么?”
罗虎好像没听懂似的,愣愣盯住高璟。俄顷,垂下头翻检验报告,翻了两遍,抬头说:“报告上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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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罗虎打电话告诉高璟:“核实过了,纸上除了罗春的指纹外,没有任何其他指纹。”
又说:“多亏你提醒,差点儿露空儿!”
“我想跟你见面,”高璟在电话里说,“给你看样东西。”
当晚,罗虎在自己家看到了高璟带给他的“东西”: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施乐复印纸,上面分别有一豆大小仿佛的油迹,油迹处及前后都用圆珠笔写着同样的字。
“我模拟了一下死者住处那张《离婚协议书》的书写过程。”
高璟说着侧侧身,让往过来凑的王爽能看见桌面上的纸。
“差不多同样的纸、笔和油,看出区别了么?”
“是不太一样。”
王爽说。
“可说不清哪儿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高璟比划着给他们两口子看,“先写了字的纸,滴上油之后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字迹透过去了一点而已;可要是先滴了油后写字的话,像这张,笔画出入油迹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划痕,因为油让纸变滑了;同时,油迹上的字也淡了,因为,浸了油的纸,不着圆珠笔油。罗队,不妨比较一下,《离婚协议书》上有油迹的地方,更像这两者中的哪一个。”
罗虎连夜又去了痕检科,比对结果令他意外:如果高璟的实验没问题的话,那么,那张《离婚协议书》是在纸沾了油点之后写成的。
“就是说,她真的是在这么一张脏了的纸上写的。”
“而且没留下指纹。”高璟提醒道。
“就是说,不是她写的,是——是——罗春?”
“对对笔迹就知道。也许不是。”
“那就没法解释了。总不会是死者带着手套写的吧。”
“为什么不会?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那样的话,没法解释啊。”
罗虎不是抬杠,是真没相通。
“不会的。”
高璟淡淡说:“只要有真相,就一定能解释。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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