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荣:分家|散文

赵式:陈圣手|故事

文/方长荣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在锡市偶遇二位农村大姐谈论年轻时分家之事,深有感触,那辰光的分家可谓是一个家庭天大的事情,分门立户预示着年轻人已走向成熟,将离开父母独立持家,建设和发展自己的小家庭。按理说这是挺高兴的事,但在我们农村却是十分伤感,原来都和父母生活在一个屋,吃着一锅饭喝着一缸水,从小到大二十余年不变。突然间就和父母分开生活,成为两家人,尽管是一步之距,也是亲情难尽,一时不可适应,那种酸楚真的是无法言语。
父母不舍儿子不愿,但生活就是这样,再好的儿女也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父辈膝下,何况农村子女又较多,娶个媳妇分个出去天经地义,上人也在完成代传任务,父母的艰辛就是如此。在农村分家可不是个容易事,如果家里弟兄多着实够闹,人来客去、鸡飞狗跳,一派隆重认真,必须请来娘舅和姑父,还有本家长辈,甚至是村里的干部,以示分家的公平。如果娘舅和姑父多的话,家里热闹如年,不过真正有发言权的当是长舅和长姑父,其他的只有参谋和监督权。
分家也有和气和被逼两种,和气的一般都是刚结婚不久,家庭富余没有债务,多少还有点分家费,小年轻自然是喜不自禁,则是象征性的分配下犹如走形式。如果家庭不够宽裕,又有外帐弟兄且多,矛盾自然,特别是等几个儿子都结婚再分家,那就麻烦透顶,极为怄气,连共亲们都是头疼发炸。即使分配得再公平,还是被认为一碗水未端平,吵来吵去要好几天才能把家分好,以前有部《喜临门》的电影讲的就是这回事。
分家就像审计部门审计一样,要把家中一切大小事项及物品进行统计,不得缺少和漏项,否则,就是争家的导火索。大到家庭债务,小到饭碗,就连门口的大小树木都要点清造册,当然,小鸡小鸭也在其中。平时极为和气的兄弟,分家时往往丢了情谊,为个饭碗都会吵上半天,因此,分家是最伤父母心的事,看儿子手足相争、寸土不让,比针刺都疼,常常是老泪纵横,一再赔自己的不是,好像欠儿子似的。这时候娘舅和姑父就会拿出权威,强制拍板定案,不过,吵归吵,也就是个当时,几天过后兄弟间就会和好如初,分家吵嘴和计较就好像是个传承,不吵不闹不太平,让人啼笑皆非。
分家无论怎样争吵,也有不争的事实,那就是主房的堂屋、大门、桌子和供桌,这四样东西必须有长子所得,再多的弟兄都不能平分,意思是长子顶立门户。还有就是女儿是不参与分家的,而且不得过问和插手娘家之事,有道是把出门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虽是封建遗毒,也有不伤姊妹情感之意。据说,这是千年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我见过很多村里分家的现场直播,庆幸自己的幸福,因为,就我兄弟一个无人相争,但也有过分家之酸,至今未忘。
婚后一直和父母住在一块,儿子出生后也是如此,父母在家带孩子,我和妻子在外打拼,家里是母亲当家料理,上班挣的钱都会交给母亲。每当收到钱时母亲都特别高兴,总是不忘唠叨一句:“我先替你们收着,待你们能当家时再给你们。”在母亲的眼里我好像总是长不大。妻子开玩笑说母亲爱钱,其实,母亲并不控制我们的用钱,买衣添置鞋袜从不过问,交多交少也从不计较。我想:母亲可能是家权欲比较强。
直到儿子五岁那年,我们在县城买了房,由于父母舍不得离开老家,事实上形成了分家,只是没有请娘舅和姑父而已。临搬家的头天晚上,饭后母亲便把我们召到一块,母亲顿失往日的强劲,坐在桌前不断地抹着眼睛,喉咙也生硬起来。我和妻子好生奇怪,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弄得如此伤心巴啦?原来母亲把搬家当成了分家,她说:“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单过了,虽然三十岁了,却从没离开过妈妈,记得要省吃俭用、勤俭持家。”又不厌其烦地从生活到工作,从处事到待人都一一交代,生怕错过什么而留下遗憾。
我实在忍不住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就是换个地方住着而已吗!同在外上班有啥区别?妈妈却不以为然,尽管千叮万嘱依然放心不下,查来看去折腾到大半夜。第二天,当我们离开时,她还是忍不住哭起来。搬到城里没几天,母亲便风尘仆仆赶过来,从客厅到房间,从厨房到卫生间,仔细巡视,才放心说道;“还不错,能独立了!”
母亲和父亲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上来看我们,不是送菜就是送油米,临走时总是抹眼睛依依不舍。差不多一年左右,妻子提出:“还是劝说父母上来一块住吧!这样,他们放心,我们也可放手打拼。”这回没费口舌就说通了妈妈,原来他们还是舍不得我们,一家人又住在了一块直到今天。
【作者简介】方长荣,南京人,江苏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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