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芳:荒沟里的降落伞|故事

刘德良:门缝外的眼睛|小说

文/润芳

【作者简介】润芳,原名申芳玲,教师一枚。兴趣广泛,而无一专;无事宅家,养花饲狗。率性固执,豪爽仗义,人送外号“独行侠”。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一九七二年阴历十一月中旬的一个清晨,在陕北一个小村子里,发生了一件令人惊心的事情,这件事改变了一个农村少年的命运。

天刚麻麻亮,建生妈就起来了,穿好衣服,包上头巾,到东墙下把鸡窝的石板搬开,把鸡放出来活动,顺便到柴房里抱了一捆烧炕柴,建生妈把柴禾塞入炕洞里点着,等火旺了,压上两锨麦鱼子,挡上炕洞门,这样火不容易灭,炕始终保持有温度。烧完炕,建生妈到门房下拿了扫帚,从窑洞门口扫起,一直扫到大门外边。

里外都打扫干净了,她取下挂在窑门口墙上掸灰土的甩子,在身上前后上下掸了几下,挂好甩子,推开西边窑们,三个儿子笼着被子睡得正香,她轻轻拍了拍大儿子的被子:“建生,建生,起来了。”

“嗯,嗯。”建生迷迷糊糊地答应着。

“天阴得很重,刮着西北风,像是要下雪,你赶紧起来,砍几捆柴回来。下了雪,沟里可下不去。”

听着妈妈的话,建生赶紧爬起来,穿上棉衣,跳下炕,到大门外上了厕所,到中间妈妈住的窑里,就着脸盆里的水洗了下手,从碗架上拿了只碗,从暖水瓶里倒了点昨晚剩的开水,喝了几口,戴上棉帽子,到东边窑里拿了䦆头,粗麻绳,把绳子盘成圈挽起来挂在䦆头把上,给妈招呼了一声,就出了大门,朝村东头走去。

建生十五岁了,个子超过了一米七,壮壮实实的,浓眉大眼,是村里最帅的小伙子,明年就初中毕业了。可惜,前年他爸爸得了一场急病,没了。孩子一下子懂事了,知道妈妈不容易,每周从学校里回来,给妈妈把水缸挑满,烧火做饭的柴砍够,把鸡窝打扫干净,猪圈里垫上新土,假期跟着大人下地干活,挣工分,已经是家里的半个劳力。

出了村,为了抵御寒冷,建生小跑着,朝东南方向的栽人沟跑去,绳子在身后的䦆头把上来回晃荡着。

栽人沟是个荒沟,因为坡势比较陡,蓄不住水,不能开垦种庄稼,常年经雨水冲刷,沟坡坑洼不平,荒草灌木丛生,春天绿了,冬天黄了,这样的荒沟村子周围有几条,但栽人沟离村子最近,所以村里人都愿意到这砍柴,可以少跑路,省力省时间。栽人沟没有正经的路,那条羊肠小道是经年累月人踩出来的。从这下去翻沟抄近道去公社比大路要少走三四里地,去到县城就更近,顶多五六里路。

建生跑到半坡上,远远看见下边的荒坡上,铺着一大片白白的东西,咦,这是什么东西?建生带着疑问好奇,加快了步伐……对于一个经常上山翻沟的农村少年来说,走这样的小道如履平地。

跑到跟前,建生围着这个乳白色“怪物”转了一圈,他明白了,这是一个降落伞,在电影里看见过。奇怪,这儿怎么会有降落伞?难道是解放军的飞机来过?他怪自己昨晚睡得太死了,一点声没听见。建生朝周围沟渠里荒草中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更没有一个人影。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伞布四周向中心折起来,伞绳下端挂着一个铁匣子,引起建生的注意,他没有动铁匣子,围着铁匣子仔细看了看,根据自己从电影上得来的知识,匣子上印着的外国字母,建生心里一惊:不会是特务的电台吧?在学校里,听老师说过,蒋介石逃到台湾时,在大陆留下许多特务搞破坏。难道我们这里有特务?想到这里,建生非常紧张,他立即把伞布放下来,盖住铁匣子,又把䦆头压在伞布上,拔腿就向村里跑去,他要给百朝叔报告这个紧急情况。张百朝是大队的民兵连长,负责治安保卫工作。

因为心急紧张,加之跑得太快,当建生跑到百朝叔家门口,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百朝叔拿把铁锨正站在大门口,看见建生这个样子,不知出了什么事,放下锨,向前急走了两步,扶住建生问道:“建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建生喘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叔,进屋说吧。”

百朝叔关上大门,和建生进到窑里,他让建生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水:“喝口水,不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建生喝了口水,把自己发现的情况简要叙述了一遍。听了建生的报告,张百朝觉得事情重大,他让建生就在这等着,自己出去找支书和大队长。

五六个人出了村,这时节家家都在做早饭,天又冷,人都窝在屋里,村里基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现场,民兵连长张百朝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测这是台湾方面给特务投下的电台。他和支书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事情很蹊跷,这儿是老区,又比较偏僻,给这儿投放电台意义不大。这是怎么回事呢?最后决定支书和百朝去公社报告情况,大队长和两个民兵守住现场,让建生先回家吃饭。建生不愿意回去,也等在那里。

县里和公社很快来人看了现场,县公安局把东西全部带回县里,作进一步分析研究,嘱咐村干部先不要走漏消息。后来为了确保安全,在全县暗中展开了一场大排查,排查结果,没发现可疑人员,也没有可疑电波,初步断定是敌机投错了地方。

这部敌台真实的投放地是哪里,成了一桩谜案。

这件事在县里就这样结束了,但公社书记那天在现场见了建生,他记住了这个少年。

第二年,建生初中毕业,他放弃了上高中,回村参加农业劳动,以减轻妈妈的负担。收完秋庄稼后,公社通过大队通知建生去县电影院学习放电影。一个月后,建生成了公社的电影放映员。十六岁的建生有了正式工作,端上了铁饭碗。

后来因为技术好,工作热情,群众影响好,建生入了党,被调到县电影院工作。再后来,建生被提拔当了领导。二零一八年过了国庆节,工作了四十五年的建生老人退休了。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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