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作战筹划到联合任务规划 ——现代战争设计的智能化、工程化运用
谢苏明
中国指挥控制学会筹划与决策专家委员会
[知远导读]本文节选自《知远防务评论》即将刊出的《从作战筹划到联合任务规划——现代战争设计的智能化、工程化运用》一文。随着信息化战争理论与实践的不断拓展,人们在进一步加强战争的作战筹划的同时,正在大量运用智能化、工程化手段推动作战任务规划。本文重点对作战筹划与作战任务规划的基本概念、决策思维方法、计划制定流程和筹划作业方式等问题进行研究探讨。提出“作战筹划是对战争进行的运筹谋划,而作战任务规划则是用智能化和工程化的方法设计战争”的思想,并强调了“随着作战方案计划制定流程的规范化应用,作战筹划正以战役设计的理念和方法融入作战任务规划之中”等观点。
所谓作战筹划,就是对战争进行的运筹谋划,主要运用批判性、创新性思维,对战略意图和敌我情况及战场环境加以深刻理解,对战役和战术行动做出总体构想,进而制定出符合实际的行动策略和方法以破解作战问题;而作战任务规划,则是适应信息化战争的特点,围绕“任务式指挥”的主线,用智能化和工程化的方法设计战争,将作战行动明确化、具体化、精确化,以便快速生成作战方案、行动计划及任务指令,从而提高指挥员及其指挥机关的指挥效能。前者体现了用哲学思维对战争进行构思的过程,后者侧重于用智能化和工程化的技术提供战争设计的方法和手段。从作战指挥理论上讲,作战筹划的范畴似乎覆盖作战任务规划,但是传统意义上的作战筹划更多体现的是概略性、思辩性和指导性,没有涉及工程化的筹划方法与手段的运用。随着西方国家军队作战任务规划系统和作战方案计划制定流程的规范化应用,作战筹划正在以战役设计的理念和方法融入作战任务规划之中。美军在《联合作战计划制定流程(JOPP)》1中,把战役设计作为作战任务规划的关键步骤,认为,“战役设计是指挥官对作战决心或作战方案及行动框架的构想过程。”“一项战争计划的制定通常包括两个相对独立而又紧密联系的过程,一个是作战概念化过程,就是在认知、理解作战任务和战场环境的基础上筹划作战构想的过程;另一个是行动细节化过程,就是将作战筹划形成的概念化成果,通过作战计划制定流程和工具转化为可实施的作战方案和行动计划过程。”因此,作战任务规划又可分为“战役战术规划”和“行动技术规划”两个层次,“战役战术规划”侧重于战役设计,由指挥员通过对话和与参谋团队协作,以及上下级之间的交互沟通,形成对战场情况的判断和对作战的总体构想;“行动技术规划”由参谋人员和专业技术人员合作,按照联合作战计划制定流程,完成方案计划的制定和行动指令的生成。这样,我们就可把作战筹划(或战役设计)理解为作战任务规划的“战役战术规划”部分,置于作战任务规划的上层结构。
作战任务筹划和作战任务规划,按照时机通常区分为预先筹划、临战筹划和战中筹划。预先筹划(美军称之为周密计划)是平时基于对战略形势的分析判断,为有效应对战争威胁或突发事件,利用任务规划系统预先进行方案计划的制定,因而作战任务规划时间比较充裕。作战筹划的前提是对未来作战情况的分析预测,起点是上级机关已明确战略意图并已展开总体方案的制定。为使方案计划能够适应各种可能情况,通常按照一场战争多种预案、一种样式多套战法进行筹划,作战任务规划系统可独立于指挥控制系统进行离线作业;临战筹划(美军称之为危机行动计划)是预见到危机即将来临或者出现战争征候,使用任务规划系统对平时制定的方案计划进行条件匹配和临机修订,快速生成战时可执行的作战方案、行动计划和任务指令。作战任务规划的前提是对当前战场情况或态势演变的分析,起点是危机事件将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上级指挥机构已下达预先号令,或者上级指挥员已定下初步决心,甚至下达了作战命令,因而可供本级筹划的时间相对紧迫,作战任务规划系统与指挥控制系统联为一体并且进行在线闭环作业;战中筹划(美军称之为当前计划),是在作战实施过程中,基于对战场实时态势以及情况判断,使用指挥信息系统对当前行动、后续行动和情况处置进行的滚动作业,与态势分析、临机决策和行动控制交织在一起,往往将作战任务规划功能嵌入指挥信息系统实施一体化作业。
联合作战计划制定流程
程序与方法
灵活运用各级任务规划系统、统一方案计划制定的程序与方法是筹划指挥联合战役行动的重要保障。美军通过颁发《军事决策程序(MDMP)》和《联合作战计划制定流程(JOPP)》2使作战筹划和任务规划程序得以规范化和具体化。MDMP将指挥员与参谋团队、下级指挥机构以及其他合作伙伴的作战筹划活动融为一体,有助于指挥员理解形势、拟定解决问题的各种方案并做出决策;JOPP以《联合作战计划纲要》为依据,规范了联合作战计划的制定流程和实施方法。美国陆军认为,MDMP与JOPP相互补充、迭代使用,共同支撑作战任务规划的组织实施。在贯彻“任务式指挥”模式执行MDMP时,指挥员按照“理解、设想、描述”的顺序,通过明确任务阐述、战役构想和计划指导来引领作战任务规划实施3;《联合作战计划制定流程(JOPP)》包含战略指导、概念设计、计划制定和计划评估4项主要功能,以及初始计划制定、任务分析、行动方案 (COA) 制定、行动方案分析和兵棋推演、行动方案比较和优选、计划或命令制定、计划评估7个执行步骤。4
关键步骤
指挥员的作战筹划可分为意图理解、战役设计、计划指导和推演审核4个部分:意图理解,重点是理解战略意图、战役任务和作战政策,对战场形势和作战任务建立共同认识,包括判断情况、理解任务;战役设计,重点是形成对作战的总体构思和找到关键问题的解决办法,包括构想设计、方案制定;计划指导,重点是完成可供部队执行的作战总体计划、分支计划、协同计划和保障计划,生成作战计划和任务指令;推演审核,重点是方案推演、审核评估和方案优选。作战任务规划在启动计划制定后,主要覆盖情况判断、任务分析、构想设计、方案制定、推演评估和计划生成6个关键步骤:
㈠情况判断。孙子云:“知彼知已者,百战不殆”,可见指挥员的正确决心来自于对战场情况的客观分析和准确判断。但受制于敌我对抗因素和侦察感知能力的影响,信息化条件下的战场情况充满了变化、迷雾和不确定性,需要由表及里、去伪存真,尽可能做到主观判断与客观实际相统一。美军将战场情况分为已知、未知和假定三种,注重运用现有信息、历史数据及证据来推导、演绎战场态势和演变趋势,从而能够比较客观的完成对战局发展的预测。在作战任务规划中,情况判断主要通过情报综合与态势分析对“三情态势”(敌情、我情和战场环境)进行研判,分析战场环境特征及对作战行动的影响,形成作战环境及联合情报准备产品,在这里既分析当前态势,还预测预期态势和最终态势等,指挥员对战场情况的判断贯穿于作战筹划的全过程。
㈡任务分析。任务分析的要旨在于搞清上级下达的任务目的、行动方法、实现可能及面临的风险,帮助指挥员及其指挥机关在作战筹划中建立起对作战任务的共同认识与理解。美军将作战任务分为上级明确任务和隐含任务,两者共同构成本级的基本任务。无论是对预先计划还是应急计划的制定,任务分析都是展开作战筹划的逻辑起点。正确的任务分析结论可以为指挥员确定作战方针,展开作战构想、战役设计和战法研究提供最直接、最具体的指引。任务分析的内容包括对上级决心意图的理解,确定本级的作战任务,估算任务兵力和资源需求,分解细化各类子任务以及预测作战效果和风险等。
㈢构想设计。作战构想的核心是将指挥员的决策思维转化为决心意志,基于对作战任务和战场环境的认识和理解,通过预测、推论和假定进行敌我情况的分析判断,围绕作战目的、作战重心、最终态势、作战效果及作战风险等筹划要素,运用草图标绘、思维导图和策略博弈等工具,形成预先决心、作战决心的思维图景。构想设计的主要内容是依据上级的作战意图,明确作战指导(作战方针、作战原则和作战目的)、确定打击目标、研究战法打法、划分战役阶段、区分作战任务、评估作战效果、形成预先决心等。指挥员作战构想的形成是相对独立的筹划活动。
㈣方案制定。就是由作战参谋人员在分布式作业要素、任务规划工具和系统平台的支撑下,对指挥员形成的作战构想和预先决心进行作战方案的细化制定,使之具备完整性和可操作性。在联合作战任务规划中,主要进行多套作战方案和配套保障方案的制定,重点提供敌情判断、作战任务、参战力量、行动步骤、指挥协同和综合保障等格式化的描述。并且展开作战资源消耗、作战效果预测、作战风险评估和作战可行性分析,从而形成可供优选的多个作战方案及保障方案,为形成决心建议和展开作战计划制定提供依据。
㈤推演评估。目的是通过建立持续的评估和反馈机制,使各级指挥员和指挥机构能够对即将展开的军事行动达成共识。主要包括作战方案分析/兵棋推演、作战方案优选和审核等功能,即,对敌我双方的优势和劣势进行逐一分析,采取兵棋推演的方式找出行动方案的关键决策点和风险点,在方案制定的节点步骤将其提交给上级指挥机构,由其提供指导并进行细节上的审查和修订;确定行动方案评估标准,对多个行动方案进行对比分析,提出专家优选推荐的行动方案,形成方案建议;将经过优选的行动方案提交作战会议讨论并经指挥员审批,最终形成本级指挥员的作战决心。
㈥计划生成。拟制作战计划是作战筹划基本流程的最后一步,主要把经指挥员审定的作战方针、作战构想和作战方案细化为可操作可执行的具体行动,最终形成完整的联合作战计划体系。作战计划制定工作应在指挥员的督导下进行,由参谋和专业技术人员协同作业,依据作战方案和作战决心,拟制形成联合作战总体计划和分支计划、协同计划、保障计划,生成任务指令、监控作战行动。
作战筹划与作战任务规划方式
作战筹划方式
作战筹划分为由上级集中筹划和上级带动下级联动筹划两种方式,集中筹划强化了对联合战役统一筹划的原则,而联动筹划反映了信息化战争专业化程度高的特点。比如,联合战役筹划与军种/分域筹划,在紧耦合的方式下,军种/分域筹划相当于联合战役筹划的一个指挥要素,混合进行循环交互作业的方式,顺序完成意图理解、战役设计和计划制定工作;在松耦合的方式下,联合战役筹划与军种/分域筹划可实施分层作业,上下级筹划关系和作业界面比较清晰。联合战役筹划主要进行战役总体筹划,确定作战指导、明确作战任务、兵力使用及资源配置,组织军种协同并监控作战进程。军种/分域筹划主要是按照联指确立的作战方针和作战任务,共享“三情”态势信息,具体规划军种参战力量、作战部署、打击目标、行动步骤以及各项保障行动。
评估决策方式
作战筹划既讲究军事民主又强调临机决断。在预先筹划中,可依托相对独立的作战任务规划系统,通过组织情报会商、专家论证和作战会议的形式,进行以指挥员为核心、各类参谋和专家人员参与的集中研讨式会商、图上兵棋推演和作战仿真实验;在临战筹划和战中筹划中,则主要由指挥员带领参谋团队,利用指挥信息系统中的任务规划和辅助决策工具,对部队作战计划进行临机调整、优化决策和行动监控。其中,集中研讨式会商是辅助决策的有效方式。主要由指挥员确定会商主题、发起会商流程、组织会商总结。通过构建前台集中研讨、后台同步作业的分布式会商环境,以相关知识库、认知库和战法库为支撑,运用指挥员、参谋人员和军事专家的经验和直觉,高效完成态势分析、情况判断、决心建议、推演评估和决策优化过程,实现作战筹划的定量化和行动决策的科学化。
任务规划作业方式
指挥员及参谋人员在作业过程中,主要依托专用的任务规划系统工具,通过对指挥要素和作业流程的规范化管理,协同完成作战筹划和联合作战计划制定工作。作业方式为联动筹划、平行作业、同步推进,就是在上下联动筹划的同时,实现各要素之间共享平台的流程化、定制化和服务化。参谋团队一方面辅助指挥员形成和定下作战决心,另一方面在任务规划流程管理系统的同步与协调下,平行展开各类方案计划的制定工作。
由此可见,作战筹划与作战任务规划的概念并行不悖,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具有较强的统一性和整体性。作战筹划可以作为作战任务规划的上层结构,以战役设计的理念和方法融入作战计划制定流程之中。
参考文献:
1、《联合作战计划制定流程(JOPP)》,迈克·圣克罗切著,范虎巍等译,102页
2、《美军战役作战计划的概念与方法》,杰克·D·凯姆著,龚知远译,4页
3、《美军战役作战计划的概念与方法》,杰克·D·凯姆著,龚知远译,30-35页
4、《联合作战计划制定流程(JOPP)》,迈克·圣克罗切著,范虎巍等译,238页
(平台编辑:黄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