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北往事:神秘的石桥子(下)

鲁北传统文化原创作品

第221期

书接上回,老八爷含泪讲述石桥子往事:

鲁北往事:神秘的石桥子(下)

文/肖永明
从前,博邑大吾庄有个姓乔的老汉,家有三个女儿:乔姐、乔姊、乔妹,个个天资聪慧,美若天仙。可惜,乔姐和乔妹相继夭亡,只剩乔姊。乔老汉又是瞎子,日子冷若冰霜。

邻居有个叫石柱的娃子,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健壮结实。为人忠厚,热情善良,尊老爱幼,乐于助人,经常帮助别人运粮背柴。他给乔家打水、推磨、拾柴,也经常和乔姊在一起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到南坡剜菜,到北洼拾柴。过河时,石柱就把乔姊背过河,再去背柴火。

有一天他们过了河,在河边的柳树下歇息。乔姊靠在石柱的背上睡着了,醒来说:“石柱哥,我觉得靠在你的背上特别踏实。”石柱说:“我闻到你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香味。”乔姊说:“我做了个梦,你在这棵柳树的地方喊我。”石柱说:“我也做了个梦,你在那棵柳树的地方喊我。”“咱们好像分开了,我好怕!”乔姊抱住了石柱。
邻居的刘二婶说:“乔姊,你给石柱做媳妇吧?”石柱说:“俺不,俺石柱憨,不配。乔姊应该嫁个能考取功名的书生。”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乔老汉还没顾得提这事,意外就发生了。
乔老汉瞎,但有一个绝招。到河里摸螃蟹,别人摸不着,他每天摸一兜。他拿到集上去买,乔姊给她引路点钱。
有一天过河去赶集,当地的财主看上了乔姊的美貌。那老头子提着画眉笼子,色眯眯的眼睛直往乔姊的怀里瞅。他把螃蟹全买了,给了乔老汉一锭银子,乔老汉说找不开。他说:“不要了,记着下集还给我送螃蟹就行。”乔老汉觉得事情不妙,下一集,他自己去。没想到换回了两锭银子,却被逼签了一份契约,说是将乔姊嫁给他儿子。回来一打听这老头子叫麻二周,他儿子是个傻子。爷俩抱头痛哭。
石柱磨了两把菜刀,站在河岸上要和抢亲的人拼个你死我活。可周家人多势众,最后将石柱扔进河里,把乔姊抢走了。
乔姊被抬进了周家,与傻子拜了堂,晚上进洞房的却是那二麻子。乔姊哭天唤地像掉进了枯井里。

有一天晚上,石柱悄悄摸进了周家大院把乔姊偷出来,刚要过河时被周家赶来的家丁追上。家丁打死了石柱,扔进河里,把乔姊抢了回去。大地沉默,河水呜咽,乔老汉悔恨而死。

几年后,乔姊回到村里,蓬头垢面,见人疯笑。刘二婶问:“乔姊,你咋回来的?”“俺回来找石柱哥,石柱哥背俺过河的。”“傻丫头,石柱早死了。”“他没死,还在河上呢。”
人们跑到河上一看惊呆了。啊?!河南岸的那棵柳树倒在了河北岸,形成了一个桥,那桥还真像石柱那宽阔的脊梁。
再一打听才知道,麻二周死了,周家败了。乔姊在家乡疯疯癫癫流浪了好几年。有一天她说,要去找石柱哥了,于是就消失了。
人们发现,一夜间河北岸的那棵柳树又倒了,正巧两颗树倒在一起形成了宽阔的桥。从此,人们认为这就是石柱和乔姊,称这座桥叫“石柱桥子。”从此这个村子里,像乔姊这样不甘心出嫁、回乡找情哥哥的女人,一个顶一个地出。我小时候就曾亲眼见过一个祥林嫂一样的流浪女人,谁问起她的情哥哥,她就咯咯地笑。
后来,在光绪年间维周公重修此桥。让一个风水先生看过,说:“如果女人首次走过此桥,村里如此悲剧还会重演。”于是,维周公宣布:不准再提石柱和乔姊的事,此桥可称为“石桥”,坚如磐石的意思。
这个故事是老八爷讲的,他说是小时候听他奶奶说的。建石桥时,他给人们讲过,遭到了老会长的严肃呵斥:“新社会了,还宣传迷信!”从此,人们不敢再提这件事。但是在建桥施工时,刚打好桥墩地基,晚上就有一个回娘家的妇女从此走过。第二天,石匠工头下令全部拆除另打地基,看来人们心中都想着石柱和乔姊的事呢。
如今石桥被毁了,老八爷痛心疾首,闷闷不乐,卧床不起。但念念不忘“找出凶犯,严惩不待!”。一辆偏三警车停在桥头,几个戴大盖帽的干警勘察了现场,要询问目击者,做笔录。
老荪儿被叫来了。老荪儿是第一个发现桥上着火的,扑了一通没管用,差点烧着自己,才跑到村子里叫人的。他是个光棍汉,是村里派去桥头看抽水机房的。他为人憨厚,勤劳,从不闲着。在秋收麦收之前总是先修修路,补补桥。
有一天晚上他回机房睡觉,钥匙怎么也捅不到锁眼里,一看锁眼被人堵了。真他娘的筒子鼓腌咸菜——缺底儿(缺德)!害得他在外面草垛里睡了一宿。

半夜里听着两个醉鬼在说话:“哼,不让我们承包这片地,给他把路截了!”老荪儿一听声音似乎很熟。他把这些全都告诉了干警,并且说:“去年村里的彩色电视没了,也是他干的。”干警问:“他们是谁?”老荪儿看屋里没人,就凑近干警的耳朵,低声嘀咕了几句。干警又和所长嘀咕,所长又和村干部嘀咕,最后说:“先吃饭,先吃饭。”一会儿都走了。只剩下老荪儿在站着,肚子也叫了。

一会儿干警来了,脸通红,有一股酒气传到了老荪儿的鼻子里,他流口水了。“你说是他点的火,有证据吗?”“有啊,我亲自听到的,要是错了人,我被五雷轰顶!”“你拿不出物证,乱说就是诬陷,你懂吗?”他一合出警录:“证据不足。东边建了新闸,先走着吧。”三轮警车一冒烟走了。

老荪儿被关了三天,让他反省,出来后似乎疯了。见人就说:“俺那个村好呲毛,丢了电视烧了桥,土蛋青皮任逍遥。派出所,喝酒吃肉找不着。生了气,找俺老荪儿坐大牢。”

从此,喝了酒就骂大街,他真孙啊。

每次看到这座桥的残迹,我的心就堵得慌。这曾经让村民荣耀的石桥啊,却压了那位甘为人桥的石柱和乔姊多年。这桥的毁灭又让一个修路护桥、勇于揭发恶人的老荪儿蒙冤。就连那建桥的功臣老八爷,也被带去了天国。
如今这座桥早由新桥所替代,那个甘为人桥的故事该传开了。
作者:肖永明,山东博兴县人,退休中学语文教师,精通书法,爱好文学,通各种书体、文体。有多篇散文、小说、诗歌、报告文学在省市县级刊物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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