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潘习龙《给自己留白》
文/潘习龙
【作者简介】潘习龙,北京大学医学部任教,发表长篇小说《假药》《一席之地》,散文集《人生何处不绽放》,诗集《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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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白”,指在艺术作品中有意识地给读者留下一些想象的空间,如一幅画留下很多空白的地方,给欣赏者留下想象的空间,或者文学作品中对情节叙述点到为止,给读者留下悬念。
艺术大师都是留白的高手。南宋画家马远曾作过一幅名画——《寒江独钓图》。在创作中,作者可谓惜墨如金,一叶扁舟,一渔翁垂钓而已,整幅画没有画一滴水,却留下一大片的空白,正是这片空白让人感到烟波浩渺,碧水连天。小画框里装下了一个世界,正所谓“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
诗仙李白常常采用留白的手法,把诗歌推到了“仙境”。如在《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中写道“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在这两句诗中,“孤”、“远”、“尽”、“唯”、“天际”都是非常传神的留白。诗人在黄鹤楼为友人饯行,看到友人乘坐的船挂起风帆,渐行渐远,只剩下一点影子,最后连寄托诗人无限情谊的小影也消失于天地之间……表面上是写景诗,通过留白表现了作者含吐不露、欲说还休的离别惆怅。
艺术创作可以如此,我们的生活同样可以如此。也许很少有人可以将艺术创作与生活关联起来,但事实上生活也可以过得“很艺术”,这取决于生活中的留白手法。
有一次,我有急事从南昌赶往河北的霸州市,因霸州火车站是一个小站,只有一列慢车路过这里,我别无选择。这列破旧不堪的火车,可以称为火车中的“老爷车”,其运行速度可想而知。火车逢站必停,像一个小脚老太太一样,慢悠悠地缓慢前行。火车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车厢里还装有吱吱作响的电风扇。票价也是出奇的便宜,从南到北纵穿几个省,仅需要100多块钱。车厢里大都是农民工,他们光着膀子,喝着啤酒,打着扑克,扯着嗓子乱喊,吵得人有些心烦,空气里弥漫着酒气和汗味、霉味……
我不由自主地看手表。火车却像故意和我作对似的,我越着急,火车走得越慢。我无数次后悔自己没有搭乘从南昌飞往北京的航班,再绕到霸州。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尽可能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我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猛然间发现5月的大自然如此生机盎然,一片片绿色的原野,一座座起伏的丘陵,几点农舍散落其间。几片浮云掠过,好一副别样的田园画卷。我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窗外泥土的芬芳,也渐渐放下了连日来的疲惫。每小时70公里的列车时速,正好是饱览风景的旅游速度。我不再急躁,与高速列车的“现代化狂奔”相比,我反而更加珍惜这次行程。多年以来,忙忙碌碌地打拼着,很少,也不允许自己有时间这样清闲,不用开电脑、不用上网、没有书可读、不想与人交流,暂时脱离开“忙碌的现代社会”,一个人静静地享受这十几个小时的旅程。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此时此境,不正是我人生中的一次留白吗?竟在无意间让我掌握了个中妙法,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思考平时没时间思考的问题。原以为耽误不起的几个小时确实耽误了,但对事情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地球照样旋转,阳光依旧明媚,事情也水到渠成。
这十几个小时的思考为我未来的事业带来了更多新的设想,为人生带来了更多新的感悟。“忙”不一定是好事,对有些人来讲,“忙”是一种病,一种传染病。有些人每天都很忙,忙得没时间思考,心浮气躁。忙了一辈子,累得喘不过气来,回首往事,竟然发现自己练了一辈子的原地折返跑。你说,是冤还是不冤?
有些人每天都在奋斗,每天都要想把事业做得更大,不断地给自己增加负荷,结果却适得其反。人生要会做加法,更要学会做减法。人生做加法是一种惯性,一不小心,就开始了奔波,开始了加法式的生活。做减法需要勇气,特别是主动地做减法,而不是被生活所迫无奈地做减法。
为了艺术地生活,人要像树木一样。夏天,阳光雨露的时候尽情地绽放,冬天,冰天雪地的时候还要学会枯萎,甚至剪掉旁枝,为来年有一个绚烂的绽放的春天……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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