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图布《浮生若梦之理想,金钱和文字》(十七)
文/图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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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理想,金钱和文字
小时候我有过很多理想,比如做一个劫富济贫的游侠,做一名英姿飒爽的军人,做一位诲人不倦的老师,当一名科学家,或者当个清正廉明的官老爷,林林总总,轮换着转。这些理想都是受了家里那台14寸天府牌黑白电视机里那些剧目的主角影响,我崇拜他们,我想成为他们。没有一个定性,新的主角带着我新的理想出来后,旧的理想便到了九霄云外了。唯一没有改变过的便是当一个进可指点江山、舞文弄墨退可执笔为刀、快意恩仇的大作家,大文豪。
这个理想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有了,以至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我知道坚定这个理想是因为小学老师给全班同学讲了一关于“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的故事,这样的文字游戏让我着迷。但这个理想我从未正正经经地告诉任何人,或许因为这个理想在我心中的崇高,也或许因为这个理想在穷山沟里显得格格不入。
当一名作家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确实是荒唐和不务实的。在农村可以做一个木匠,做一个泥瓦匠,做一个石匠等等营生,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出息,但比白天顶太阳、晚上背月亮的庄稼人要体面得多,况且手艺人在十里八乡受人尊敬着哩。如果家里条件尚好,你可以当一名教师,或者医生,或者到国营单位上班,这就算成功跳龙门,光宗耀祖了。至于什么画家,作家之类就显得刺耳了,村里人压根儿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家”们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能不能当饭吃?还有更重要的是这些“家”们要不要群众投票选举?如果要,我还可以腆着脸大言不惭,至少父母会给我投上一票。
如果理想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很庆幸我有一个从一而终的理想。但是当我不能为了我的理想而义无反顾的时候,我的理想同样使我悲哀。在一个四大名著还不如一堆牛粪的价值大的村子里,我除了每学期能固定领到几本教科书外,再无其它任何课外读物。记得上五年级,丢了语文课本,家里没钱再去给我买一本。于是每次上课我就和同桌共用一本课本,若是稍有矛盾惹得那厮不高兴了,便只能忐忑不安地听着天书。
那时候面对理想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翻那本已经发毛皱角的新华字典,练习无用的生僻字和繁体字,迂腐得如孔乙己一般。
上了职中后,更多的接触到社会加之家里的经济状况越发紧张,明白了世事艰辛,生活不易。至于理想便藏得更深更隐秘了,不与人言甚至不会和自己提起了。生活离我更近,也更加迫切地需要我去改变。
偶尔有省下来的三瓜两子便到地摊买几本廉价的盗版书籍。但那个时候已经把主要的心思花到“金钱”上了。买的书也都是“职场高手”,“疯狂口才”,“厚黑学”,“白手起家”,“用人高手”等等求财若渴的书籍。我深知贫瘠的物质托不起一个崇高的理想。
我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乡,却不是为了心底的理想。《2002年的第一场雪》把我从故乡送到了远方,覆满了大地,前路一片茫茫。
那时侯我会安慰自己,或许等到我老了,等到我耄耋之年,等到我老眼昏花,等到我的一切命数都已尘埃落定后,在萎靡困顿的寥寥余日里,我会有在春天的阳光下,翻开泛黄的字典查阅一些自己不认识的汉字,直到沉沉睡去——理想可能也已暮年,呼啦啦碎落一地。
零八年汶川大地震后,我在镇上做些小生意,也到工地上干一些活,维持生计。那时侯网络已经相当发达,我意外撞进了一个文学网站,于是我就开始疯狂地奔袭在了理想的道路上。白天干活,晚上开始读书和胡乱地写下些文字。那段时间是幸福的,也是贫瘠的,是充实的,也是迷茫的。
幸福是因为我可以走在理想的道路上,为之付出;贫瘠是因为能力有限,不能把理想修饰得更丰盈;充实是因为每日有所劳作和期盼;迷茫是因为不知道未来的路究竟何去何从。五年后,我再次离开家乡,为了生活也为了理想。
理想离我很远,如苍穹之上的太阳,夏天让我敬畏,冬日给我温暖。生活离我很近,如漆黑里那一轮月,月圆我便四下展望,月缺我便蹙紧眉头。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飞黄腾达,理想也遥遥无期。
世界上总有一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和物,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我与文字。文字是优雅的,厚重的,而我是粗俗的,肤浅的。但我偏偏喜欢在闲暇时光里用文字记录一些琐碎,像一枚影子在身后拓下一串足迹,我上前行者,也是拾遗者;像是一位老人在向儿孙讲述一些当年的故事,我是讲述者,也是倾听者。
摇摇摆摆的生活总得继续,朝霞和夕阳不复当年的浪漫,理想始终是理想,与一切无关。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