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可以 ，诛心未必

前段时间网上聊得比较多的有一句话：

“几代人的辛苦积累还比不上你寒窗十年么？”

网上瞬间哗然，大家对此议论纷纷。主流的问题是，“感觉很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嗯，确实这句话也就是处在这样的中间地带了。

无奈地说，这句话客观意义上是很对的。它本质上说的是资本积累和技能习得之间的价值差。这不难让人想起当年那本直面这个问题的《二十一世纪资本论》，资本带来的未来现金流，大概在这个个时代，从分布上是比技能学习更好看的。它可能是个均值不是很低的负偏形态。

常常有人说时代的大趋势的重要性远大于个人的努力，那么万一当今的时代的现金流分布大致与这句话的内容是相近的，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了。

这里我说“万一”，是因为我们必须注意到的是，个人基于自己的观感对于时代的理解总是错多于对，不然，我们不早就是“有积累”的那批了么？

我们姑且认为这句话客观是合理的（至少在很多人的观念中如此），来谈谈它“有点儿不对”的地方。

那就是正确的事情，未必要说出来。或者换个角度说，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未必是值得追求的某种“美德”。

那么这不就跟我们从小受的说真话的教育不一致了么？

倒也没那么不一致，我们可以尝试加一个前提来避免冲突：尤其在这个事实让人痛苦，且任谁也无法改变的时候。

​（康德说，你可以“顾左右而言他”嘛。）

既然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将别人的伤疤扯出来展示在别人眼前，诚然算不得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甚至对方连激励都感受不到）。

但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trick——上面的分析全然是站在说者的角度来思考，那么，谁又能保证听者的心思呢？

有个简单的类比，情侣之间出现了背叛，有人就想要“哪怕你是骗我也好，对我说爱我”，有人就哭诉“你难道不觉得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甜蜜的人是最可怜么”。

运用到这个案例，那便是，有人说“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是最大的伤害”，有人却渴望“至少把我当成平等的人，将实情告诉我”。

所以，要是这样去想，选择说不说出来这个残酷的事实，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无关善恶，只不过是不同的价值判断罢了（当然存心嘲笑别人的除外）。

既然如此，我们还能从这句话里面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看到网上有人的反驳说的是“我爸年轻的时候也很努力，未必不如你爸辛苦”云云。这是个比较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回应者甚至连原话都没看懂，但我们能从中找到一些角度。

毕竟，有谁的爸爸不努力呢？但事实就是没谁保证努力的成果是均等的。人的能力有高低之分，运气更有好坏之别。唯一确定的是，不平等，从来都无法避免。而不平等一旦累积（极大概率会累积），就成了这句有争议的话的来源。

那么我们更应该注意的是，我们现在的努力，是不是也已经跟同样起跑线的人拉开了距离，等下一代也会感叹同样一句话，但话里的“积累”，已经包括了某位与你目前尚处同一水平的人？

你说气不气？

但焦虑大可不必，毕竟焦虑并不能扭转什么趋势，在这里，我又告诉了你一个难受且无法改变的事情，是么？

​（让我良心稍安的是，这句话几乎完全由文初那句推得，不算新事物，对吧？）

《不平等社会》里面，作者认为，不平等现象几乎只有几个方式能逆转，包括疾病、战争等。但同时我们又知道，“乱世人，不如盛世犬”，从绝对生活水平而非相对生活水平出发，大概大多数人又不会诉诸鱼死网破的局面。于是现状如此，我们就又只能去想想怎么才能减少被落下的机会。又有人跟你说“选择比努力重要”，于是这又变成了选赛道之争，变成了格局之争。

噢，那句话原来说的是格局的问题么。

哈，这篇文章就像是套箴言集。箴言有什么用呢，有人说懂再多道理也过不好这一生，那是因为真正稀缺的是合适的时候运用合适的道理的能力。

当遇到逆风，到底是用妈妈告诉你的“逆势死扛，再创辉煌”，还是爸爸常说的“及时止损，坚守纪律，退一步海阔天空”？

道理不在道理本身啊。

回到主题上面，杀人可以，诛心未必。告诉一个痛苦的人他很痛苦，不知道跟“落井下石”想去多远？这个成语也不要求你把他推进井里，他只要求你看到别人下去了做点什么而已。

总之，说和不说，各自安心就好。

不说了，回去修炼格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