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萍王竹斋( 7)在家乡倡修《全县志》,探秘南王死亡之谜
原创: 伍祖华 周雪梅
民国二十二年(1933),全州倡修《全县志》(全州当时叫全县)王竹斋被聘为常驻协纂。
经过两年多的努力,县志终于在民国二十四年(1935)修成,并即付印。该县志记事起于秦汉,止于民国二十四年。正文分十三篇八十目,约八十四万五千字。在社会动荡、战乱不断的社会背景下,编纂这一鸿篇巨制,也实属不易,每一个编纂人员都付出了心血。这从王竹斋当时作的跋可以管窥。跋文如下:
民国二十一年(1932)冬,省府令各县调省起采辑处,其有久未修县志者,亦应趁省志采辑之时修之,以收事半功倍之效益。前县长昆山敦聘蒋继尹(伯文)、廖藻、胡嗣寅、唐载生(齐国)、王启华(竹斋)等为省采辑周谘。第一届行政会议开幕佥谓县志自清嘉庆初年重修以来,历130余载,人文变迁,山川更迭,政治改革,经济发展,亟需乘时重修。1933年4月望日,采辑处与县志局同时成立,推唐载生为总纂,廖藻为协纂,胡嗣寅、王启华为常驻协纂,唐君寻捐馆舍,复推廖藻继总纂。 因年代久远,故老靡存,掌故残缺,搜集非易,民纪以后,政治维新,制度典章,今昔迥异,非周谘博访、斟而捐益之恐不足以成信剩,方期协力探讨以求翔实。
王竹斋随其他编纂勉竭尽力,设计安排篇章及提纲目录,多方采辑。但在1933年冬,他因公赴湘,未终其事,“心甚歉然”。
1934年,红军长征过全州,战事匆匆,编修中停,王竹斋深虑县志材料散失,尽废前功,与胡嗣寅协商,将大量文献抄写好,加以保存。后来地方平静,修志各同事奋进齐力,修纂阅时半年。1935年秋,历时20个月的全州志定稿。民国版全县志延续了嘉庆版全州志,可以备观省资考证。但稿成之后因不够经费,不能付印,于是只好向社会募款。虽经各方筹钱,只因资金短缺,县志共分13篇,仅印1至5篇。修志同仁经过商议,只好与第五军联系,请求支持。最后缩短篇幅,重新印刷,几费周折,于民国三十一年续修并铅印完毕。
王竹斋在《全县志》的跋中,述叙了当时战乱频繁,经济困拮连印刷费都付不起,编这样一部宏篇巨著实属不易。所幸,大家心,百折不挠,志在必成。纂编人员文化功底和活动能力都出类拔萃,乞人募捐,求助军方,缩短篇幅,想尽各种办法才完成全县志的纂编。
《全县志》的编纂成功,对王竹斋本人来说,也有巨大的收获。那就是他通过查阅古籍和实地考察,更系统地了解了全州的历史文化,成为当时的全州在历史文化方面最有研究和最有发言权的人物之一,得到许多文人学者的重视。
我国历史学家简又文,1942年曾出任广西省政府顾问。他为收集并整理太平天国史料,曾专门到全州来实地了解太平军与全州的战事情况,而负责接待和陪同的人员便是王竹斋。
长期以来,对于太平军南王冯云山究竟死在全州何处,清朝政府的记载一直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说是进攻全州时战死的。当时广西负责追剿太平军的清将张德坚在他的《贼情汇纂卷一・冯云山传》中说:“壬子四月,攻扑全州,都司武朝显以劲兵四百,与贼大小十数战,更率百姓登陴,以热桐油稀饭浇之,十日之内,毙贼无算,云山亦死乱军中。”当时广西负责追剿太平军的清将苏凤文所著《平桂纪略卷一》记太平天国攻克全州事说:“湖南都司武昌显引兵四百至州城,与城中官军固守。贼据城外江西会馆,穴墙置炮,轰击西门,守陴者不能立。贼匿民房穴城下置火药,十六日火发,崩塌城垣二丈馀,贼蚁附登,忿城中固守,贼党冯云山毙於炮屠杀甚惨。”
另一种说是太平军进军湖南,冯云山在全州蓑衣渡与带领湘勇的江忠源大战中,中炮而亡。左宗棠、郭嵩焘撰的新宁江公(江忠源,新宁人)行状说:“太平军将顺流犯长沙,掠民船数百,载逆属及所据金帛子女。公令所部於全州下游蓑衣渡,伐木作堰,连营西岸,力扼之。贼党来斗,以悍贼护船,更番迭进,鏖战两昼夜,贼渠冯云山中炮死,悍贼毙者数千,辎重尽丧”。这两种说法,不知哪一种是真实。
王竹斋幼年即听老人讲“长毛造反”故事,因为父亲从军的原因,成年后曾多方调查了解太平军的事情,及至编纂县志时,又系统研究,所以早对此事有了自己的见解。1942年5月,简又文到全州调查时,他便将自己的研究所得,进行陈述和剖析,并在陪同采访、实地察看时,用各种材料加以印证。王竹斋的观点,深深影响了简又文,在简以后所写的《全州血史》、《太平天国史》中,都多次提到过王竹斋。其在《全州血史》中是这样叙述的:“据各种史籍所载,则全州战事之发生,系因全城文武官员死守,督率兵勇人民合力抵抗所致。然据吾人采访所得,则地方人士交口传言,佥谓当时致祸之由,实因城上守军先开炮轰中南王冯云山,於是惹起大祸”。“初,太平军既抵境,本无攻城意。……前队已远过州城,后方押队者有黄轿一乘,簇拥而过。近州城西郊,适为城上参将部下一炮兵所见,知为首要,乃不俟命令,乘一时冲动,迳取火燃土炮,对正黄轿施放。轰然一声,果然命中。乘轿者非他,即太平天国副军师、后军主将、开国第一功臣南王冯云山是也。至是竞被击中要害,全军大愤,遂决回师攻城以复仇雪恨。有谓南王登时身死者,即《平桂纪略》亦有‘因其党冯云山毙於炮,屠杀甚惨’之言。但据官书及清吏奏报,均言南王实於破城后全军走至蓑衣渡时中炮阵亡者。新全县县志编修者王竹斋先生对此事表示意见,则谓南王确先在城外中炮受重伤,由是惹起攻城浩劫。惟城破数日大军出发时行至蓑衣渡始行去世云。证以吾人后来在蓑衣渡采访所闻,则此说可信也。王先生又言:擅自开炮闯祸之炮兵,於城破时跳垣得免於难,其后积功升至守备,多年后始敢私对人言,叙及往事经过。其人姓名籍贯,城内多有识之者(王君谈话间偶忘其名),是其人其事,鉴凿有据,则上述之传说,殆非虚语矣”。
简又文在记蓑衣渡访问事又说:“余等由渡口东岸弃舟登陆,相将步行至一村庄之陈姓农家,亟与村人攀谈当年战事。另邀村中八十岁老者二人到宅,叩问其所知所闻之战况。据一般传说,蓑衣渡战事大概与上述者相同,且当时确有一王爷在此去世。或则云,南王系在渡口东岸北三里之雷家庄前逝世者……由本地土人之传说,又可证实南王确在蓑衣渡毙命。参合城内同样确凿之传说——在西郊中炮,则其先在城外受重伤,致引起攻城屠城之惨剧,卒乃抬至蓑衣渡身亡——此殆不易之结论矣”(见《金田之游及其他》)
这些叙述,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王竹斋在太平军与全州城的恩怨纠葛方面,是下过一番功夫,有一定的研究的。
在县志编纂期间中,王竹斋还有了另一收获。1933年冬,王家为大儿子王安即王献禔迎娶了赵炳麟之满女——赵满姑(赵星甫之女,过继给赵炳麟),王、赵两家成了姻亲,此后相互扶持,相互照顾,也就理所应当了。四十年代末,王竹斋和邓俊夫(国英)还合编“梅庄诗集”注释,因时局动荡,又政务繁忙,最后胎死腹中,遗志未酬。
王竹斋旧居,1944年日军入侵后,因为拒当汉奸而奋起抗日,被日军烧毁
文章选自蒋钦挥主编;宾恩信,王文胜,王清荣副主编,《全州民国人物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12, 文章经两位作者授权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