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给我摘朵花呀
英国青年哈里是我在槟城到马六甲的长途大巴上认识的旅伴。他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大学学的是艺术类专业,毕业后在印度、东南亚等地已经流浪了一年半,梳丸子头,穿哈伦裤,披一条尼泊尔围巾,背一个巨大无比的双肩包。
哈里话不多,像我印象中的英国青年一样,礼貌、绅士、冷漠。他给我拍的每张照片都很美,但请他拍照很需要点勇气,因为他虽然从不拒绝,但高扬的下巴,翘起的嘴角,满满的表情写的都是you stupid girl。
做为一个文青,哈里肯定是不屑于用相机来记录旅程的。他的背包里总是装着速写本和画笔。他还有一个随身的小笔记本,里面画满了他在各处旅行的图画日志,画风非常简洁可爱,我看了非常惊奇,问,你会不会把我也画在里面啊?他再次抬起下巴扬起嘴角不置可否。我心说:哼,你等着!
哈里在一家青年旅舍住了下来,我没打算在马六甲过夜,就坐在旅馆门前等他。那里有一棵盛放的三角梅,我摘下一朵来戴在帽子上,哈里看见了大吃一惊。
因为都没有什么旅行计划,一整天的时间,我们两个只是在马六甲乱晃。
上午去参观了三宝山、三宝庙,下午从旅馆借了两辆自行车,一起骑遍了马六甲的大街小巷,河边海边。
哈里对汉字很感兴趣,认为有一种绘画的美,我就一路给他讲解那些楹联、对联、大字是什么意思,什么“书味本长宜细索,砚田可种勿抛荒”,还有什么“乱”、“静”、“禅”、“佛”。哈里由衷地赞叹说,你们中国人真厉害,不管走到哪都保留着自己的文化。
他时不时掏出他的小本子,画下他感兴趣的内容,包括旅馆墙上的题字,观音娘娘的名字等。
马六甲实在很小,马六甲的太阳实在很大,我们总是会经过旅馆门口,我总是去摘一朵新鲜的花,替换掉帽子上被晒蔫的那朵。
每一次我都试图怂恿哈里去帮我摘一朵来,他总是断然拒绝,问,你干嘛老让我帮你摘?我说,坏事不能老是我干,你也干一回,咱们就一样了。他听后哈哈大笑,说,我才不会去呢,你喜欢我可以画一朵给你。这一次,轮到我抬起下巴翘翘嘴角不置可否。
哈里热爱中国美食,尤其热爱豆沙包,一提起red bean steamed bun就两眼放光。我领着他去了一家中国茶楼,品尝了一堆中式茶点。
哈里这个傲娇的英国吃货终于在中国美食前彻底臣服,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原来中国不仅有豆沙包,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包子!
他取出速写本,说,我要给你画张像。我得意地想,看,你到底还是画我了吧。
但这张画实在是太丑了,连哈里自己都觉得十分抱歉。我失望地看着图中这个只知道拍拍拍、吃吃吃的死胖子,觉得我随便画画也比这强。
我知道他这么珍爱他的笔记本,是一定不会让我在上面乱画的,于是从包里翻出一张餐巾纸,拿出圆珠笔也给他画了一幅小像。在我的笔下,他成了一个中国小老头,不过怎么也比他画的我传神多了。
哈里看了画像非常兴奋,问,你画过画吗?我说没有。他说但你画得很好啊,再给我签个名吧。我说要不要再题个字?他说好好好,你给我写幅对联。我说只有死人的脑袋旁边才有对联呢。
哈里接过画像,小心翼翼地夹在他的速写本里,然后取出他随身携带的珍贵的小笔记本对我说,你在这上面也帮我画点什么吧。我问,画什么呢?他说,什么都行。我想了想,指着刚刚桌上让他相见恨晚的莲蓉包说,我就给你画画这包子吧。
我画了一个莲蓬,一朵荷花,两片似是而非的荷叶和一把莲子,在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下“莲蓉包”三个大字和汉语拼音,告诉他,这样下次再去中国饭店的时候就知道怎么点菜了。哈里非常开心,又在旁边补充上莲蓉包的样子和他的另两个新欢----芋泥包和荷叶饭。马六甲这一页,终于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画得满满当当。
离开茶楼,我就要告别哈里,离开马六甲了。再次经过旅店门口,我指指那棵花树朝哈里使了一个眼色,说:Harry,flower!这一次,哈里没再拒绝,望望左右,高高兴兴地摘下一朵花来插在我的帽子上。
哈哈!哈里,我就知道,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摘一朵花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