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启心传奇:由天到地再入心
郑启心传奇:由天到地再入心
作者:周碧华
郑启心先生
你信缘么?反正我信了。
缘有深有浅,但凡世上人或事,有缘则会发生一定的关联,只是迟早的事。
博客时代,我比较“红”,与许多名人明星有过“网来”,不一定谋面,更多的人只是一种心灵上的呼应,比方那些从博客到微博再到微信一直与我不离不弃的人们。
我与郑启心先生,便是有缘人。
常德人沈鸿武在广东惠州和常德两地间发展事业,忙碌之余爱上了摄影,并在惠州操办了一场摄影采风活动。活动中,他与一个白发老人闲聊,无意中说起自己是常德人。那老人问:“你是常德人?那我认识你们常德一个姓周的先生!”“姓周?是不是周碧华?”沈鸿武追问。“正是正是!”老人欣喜地回答。
在惠州,老人能遇到一个常德人,这是不是缘?常德有那么多姓周的人,沈鸿武偏偏认识我,这是不是缘?
沈鸿武当即拨通我的电话,可我实在一时想不起有这么一个老先生,现在回想这件事,电话那端的老先生该是多么失望啊!
次日,老先生竟将2010年我和他在新浪博客“小纸条”上的对话截图后由沈鸿武发给我,我一下惊呆了,网络上,我与无数的人交流过,大多只是简短回复,不可能留下深刻印象。但老先生曾赠我书法作品,“小纸条”上有我提供的家庭住址。
凡是赠我作品的人们,我或在网上晒图,或撰文推介,可我真没收到老先生的作品呀!我的心惴惴不安起来,我一生信守“宁可人负我,我不可负人”的准则,老先生当年赠我作品后,我无任何反应,这么多年来,我在他心中是不是一个骗子?老先生从沈鸿武口中获悉我的不安心情后竟然说:“那一定是邮递环节出了问题,没关系,我再赠周先生一副作品。”
老先生的大家风范,让我心头一暖,我由此确信我们可以成为莫逆之交,并立即查阅老先生的一些资料,才发现这个叫郑启心的老人一生充满了传奇!
他最初的理想是为国家设计先进飞机
郑启心先生于1940年12月生于湖北沙市,抗战时随父母避难于恩施,父母均为教师。6岁时仅用一个月学完《儿童识字百日通》,父亲便教他《千家诗》,直到10岁,他才开始进校读书,插班到5年级。此前,他涉猎的大都是文学书籍,并迷恋武侠,11岁时,父亲给他买回《昆虫世界漫游记》《发明家的故事》等书,从此对科学产生浓厚兴趣,他按图索骥,在家里动手来进行“科研”。买了试管、酒精灯、氧化汞,把红色的粉末装在试管中加热,就还原出了水银。他还成功地将玻璃碎片烧制成微型玻璃球,制成了简易显微镜,用它观察葱皮上的脉络。
只读一年半小学后,郑启心进入初中,迷上了物理课,与一个同学合作用一块破旧的船板做成了一架弹射式模型飞机,还真的在天空飞行了段时间。由于上小学前父亲没教过他算术,读初中后,数学课成为头痛的课,初二时开始学习解方程,他在课外时间阅读了“趣味几何学”、“趣味代数学”之类的益智书籍,数学成绩迅速提高,在班级中逐渐崭露头角。
1957年高考,他本想报考北京航空学院飞机系和西安工业大学的直升飞机专业,可是,有一天墙上贴了一张清华大学的招生材料,其中关于工程物理系的介绍引起了同学们的热议。该材料称,工程物理系属于原子能专业,学制六年,毕业后能到苏联实习。清华大学录取分是最高的,不填为第一志愿就没有录取的可能。于是,郑启心改变初衷,将清华填为第一志愿,结果录取了。
1958年,郑启心所在的班一分为二,一半同学被调整到动力系的热物理专业,另一半则分配到新成立的工程力学数学系流体力学专业,这个专业的培养目标是为航空航天业提供空气动力学专业人才,真是歪打正着,他又回到了原来喜欢的航空专业。这个专业要求学生有较强的数学基础,因此开了十几门数学课,一共学了五年半,他的数学课每门的考试成绩都是优秀。
1962年夏,郑启心和同学们在哈尔滨一家飞机制造厂实习,当时该厂仿制苏联的轻型轰炸机和军用直升飞机。3个月的时间里,他详细了解了飞机制造的全过程,实习结束后,所有笔记本一律上交销毁,以免泄密。郑启心满以为毕业后就可以大显身手,为祖国设计先进飞机!
阴差阳错去了地质部门
上世纪60年代初,位于东北的大庆油田被发现,揭开了中国石油工业大发展的序幕。中国科学院兰州地质所的渗流力学室,作为科学院系统唯一的油田开发理论研究单位,派人到清华招收毕业生。当时,郑启心的毕业论文是一篇关于火箭再入大气层的散热问题的文章,其中采用的散热方式是发汗式冷却方式,即通过多孔介质喷洒冷却液达到散热目的。而石油在地层中的流动也是在多孔的岩层中完成的。但是,此“多孔介质”不是彼“多孔介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超高速,一个超低速,二者风马牛不相及。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就因为他沾了“多孔介质”的边,他就被认定是研究这方面的人才。1963年,“服从祖国需要”的他分配到大西北从事地质工作,从此足迹遍布新疆、甘肃、四川、湖北、宁夏等地,找水、找石油。
1969年,国家决定加强地震研究,在北京成立了“国家地震局”。在兰州,以“中科院地球物理研究所”和“中科院兰州地质所”为基础成立了“国家地震局兰州地震大队”。“革命委员会”一声令下,以“脱离实际”为名撤销了该所的“渗流力学研究室”,大部分人并入“地震大队”的“计算机与测量仪器研究室”,郑启心从此进入了新的专业领域。
一不小心成了计算机专家
中苏关系紧张时,战备形势严峻,郑启心参与了代号为“4213”的专用计算机研制项目,成功地开发了“高精度晶体管电源”和“大电流可控硅电源”。
郑启心在清华苦学的力学专业是彻底派不上用场了,大炮打蚊子,相对清闲下来的郑启心索性自学几门外语,还搞起了科技翻译,第一篇译文发表在“国外电子技术”1970年第11期上,这是他第一次向国内介绍CCD(电荷耦合器件)的文章。
1973年,郑启心调回湖北,在黄石机电局工作,负责产品质量和新品试制。当时筹建中的 “湖北计算中心”要在全省选派两个人出国留学,郑启心顺利通过考试,进入美国马里兰大学计算机科学系学习,他发现软件工程在国内还是空白,就选修了这门课,成为中国软件工程的播火者之一。两年后归国,这样的软件人才当然是宝贝,被农行“抢”了去,中国农业银行总行组织编写的《金融电子化》一书就是他担纲总撰稿人,“农行统计信息系统”和“农行信贷管理系统”的开发都凝聚着他的心血,郑启心成为全行知名的计算机专家,并应美国微软公司和康柏公司邀请,作为“中国金融电子化代表团”的成员出访过美国。
终成中国梵文书法第一人
在创作中
也许,信佛的祖母给童年时的郑启心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象,也许,计算机编程涉及的语言逻辑更加开启了他的语言潜能。科学家郑启心退休后远离了科技发明,而当他面对梵文时,他的发明创造能力依然被唤醒。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一个韩国人用甲骨文写的《心经》,心想我为什么不能学习梵文然后用梵文写《心经》?于是,年过六旬的郑启心先生开始苦心攻读梵文。已掌握英俄日法德5门外语的他,语言的天赋再次让他迅速进入佛的领域。
千年前,玄奘大师历尽千辛万苦取经回到大唐,遗憾的是,梵文真经被译成汉文之后从此湮灭,当时留下的少量梵文贝叶经手写本却被日本僧人带回本国,日本人视为国宝,收藏于国家博物馆内,日本人梵文写经的传统亦保留至今,并形成书法流派。郑启心发誓将中国书法的技法和韵味融入梵文佛经书法之中,开始了10多年的探索,在资料匮乏的情况下,迄今已恭录梵文《金刚经》13部,梵文《楞严咒》11部,梵文《心经》至少100部。
郑启心先生与沈鸿武
他不是简单的抄写,而是力求创新,他第一个用260个字的汉译《心经》组成一个“禅”字,他第一个用432个的梵文《心经》组成万字符,而且他研究发现,只有用423字的梵文《心经》才能正确地组成万字符。
2009年,他恭录了13000字的梵文“金刚经”长卷,作为生日礼物,敬献给深圳弘法寺时年103岁的本焕长老,这幅梵文“金刚经”长卷现已收藏于弘法寺藏经阁,作为镇寺之宝。2011年,他创作了100米长的梵文“金刚经”长卷,作为母校清华大学校庆100周年的礼物献给清华大学,现珍藏于清华大学图书馆馆藏精品室。2014年,他创作了长达118米的梵文“金刚经”书法长卷,此纪录被“世界纪录协会”确认为“世界上最长的梵文金刚经书法作品”。
一个曾经钻研航空学的专家,一个曾经在地质学领域有所建树的专家,一个在金融领域从事计算机编程的专家,如今天天焚香净手,以虔诚的心创作梵文书法作品。他说,他在书写《心经》时,眼前是一幅画:佛弟子们正聆听佛祖教诲,上方是端坐在莲台之上的佛祖,前排正中央18个座位上是佛祖最亲近的弟子十八罗汉,他们身着黑色僧衣,神情庄重。在他们周围是男女信众,男士身着蓝色衣裳,女士身着红色衣裳。画面中有手持如意杵的僧人、有荷枪的兵士、有弯腰的老人、有大眼睛的儿童、有怀抱竖琴的琴师、有肩扛孩子来听经的男人、有身穿凤尾裙的女人、有扎双辫的女人、还有大雁……
他的那些坚守专业的清华同学,当下都是世界知名的航空学专家,假如郑启心的人生没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也许他正是中国五代战机六代战机研制的首席科学家,但历史没有假设,充满智慧的郑启心并未虚度人生,干一行成一行,并最终在佛的引领下,进入一尘不染的心灵净土。
(图于由沈鸿武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