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内房对联》赏析

《红楼梦》第五回

读红品诗词-39

《警幻内房对联》赏析

文/墨吟 筱蕊

话说宝玉翻了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副册和正册，还欲再看时，那仙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恐他泄露了仙机，遂掩了卷册，笑向宝玉道：“且随我去游玩游玩奇景，何必在此打这闷葫芦！”

宝玉恍惚间，不觉弃了卷册，随警幻来至后面。但见珠帘绣幙，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这样的一个所在，着实令宝玉赏心悦目，观之不尽！忽听警幻笑呼道：“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只见房中走出几个女子来，皆是荷袂翩跹，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如秋月。

警幻携了宝玉入室，但闻一缕幽香，沁入肺腑。宝玉询问所焚何物，警幻笑道：“此香乃系诸名山胜景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为群芳髓。”宝玉听了，羡慕不已。

这“宝林珠树”，不正是在影射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前世渊源吗？

随后丫鬟捧上香茶一盏，宝玉轻啜一口，顿觉清香回甘，随问这为何茶？警幻答道：“此茶出在放春山还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之宿露而烹，此茶名曰千红一窟。”宝玉听了，连连点头称赏。

宝玉边品茶，边看房内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更喜窗下亦有唾绒，奁间时渍粉污。壁上亦有一副对联，书云：

幽微灵秀地

无可奈何天

警幻内房陈设与秦氏卧房陈设相比，少了香艳笼人，多了琴棋书画，故这副对联比秦氏卧房对联更显高洁清丽。脂批云：“女儿之心，女儿之境，两句尽矣。”

上联中“幽微”便是女儿之境，“灵秀”便是女儿之心。

这个居处人杰地灵，一个个女子貌美如花，气质如兰。当她们责怪警幻“何故反引了这浊物来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时，宝玉吓得欲退不能退，果觉自形污秽不堪，与在秦氏卧房里“眼饧骨软”的感觉截然不同也。

下联乃取意于明·汤显祖《牡丹亭·惊梦》中“良辰美景奈何天”之句，承接上联，说女儿之境虽然人杰地灵，却还是天意难违，一切皆是造化弄人，有缘无分，有情难聚，最终还是曲尽人散，“飞鸟各投林”。

宝玉看罢对联，又请问众仙姑姓名：一名痴梦仙姑，一名种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各各道号不一。

这“痴梦、种情、引愁、度恨”，不正是在影射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众女儿吗？

少刻，丫鬟又设摆酒馔，真是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宝玉因闻得此酒清香甘冽，又不禁相问。警幻道：“此酒乃是百花之蕤，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曲酿成，因名万艳同杯。”宝玉称赏不迭。

千红一窟与万艳同杯相对，“窟”是“哭”的谐音，“杯”是“悲”的谐音。隐喻红楼女儿，无论死去的，还是侥幸活着的，虽然遭际各异，最终都归于“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大悲剧结局，令人不能不发出一声叹息：无可奈何天啊！

周汝昌批点曰：“盖雪芹之情包含真善美，专指真情、至情、情至极处。能以此种真情、至情以待人者，即为至善，此至善者即为至美者。”

那么，贾宝玉这个被定义为情种的公子，真的会幡然醒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