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人忆(一)(二) || 作者 杨进荣
故乡人忆(一)(二)
作者 ‖ 杨进荣
故乡人忆(一)
——坐着板凳放羊的人
朋友,当您看到这个题目,您一定疑惑是作者的故弄玄虚,或者是这位放羊人幸福无比。您们都想错了,坐凳子放羊是真,无可奈何之举是实。
这人大名杨炳俊,乳名泡羊。壬寅年生人。大概父母生女儿较多,只生了他一个男孩,才起俗而心疼的乳名。
他与我同祖同根,均属二方份,按辈份他叫我小叔。中小学成绩优异,青少年时代,家道在同村族人中算是殷实。至少他家没缺过口粮。他的父亲跟其三爷,学了木工,也算有手艺之人,他又跟父亲做木工活,修住宅平房,手艺不错。改革开放之初,父子俩到处被请去盖房子,家中又饲养种马、种驴,小日子过的十分不错。
杨炳俊父辈兄弟六个,最终成家留有子嗣的就他父亲一人。其小叔在雨后涝池中游泳溺水而亡时,已经廿十二三岁,还未成家,不大的我记忆深刻。
十多年后,其父母逐渐衰老,前几年相继去世。杨炳俊之所以没有补习考大学,也许与家中男孩少,日子能过有关。这个原因,至今未和他深谈过。
手工木匠活被现代建筑材料取代后,杨炳俊很少再干木工活。家庭散养被工厂化大规模养殖取代后,处理掉了公子牲口,取而代之养了群羊。时而群大,时而群小。养羊,维系全家人的生活。
前几年,他很忙,也很幸苦,基本没有多余的时间闲聊或一块坐坐。种地牧羊,风雨雪天,都有工作。
杨炳俊结婚早。成家后,生两男一女。其中有一个儿子患有先天痴呆,不能自理生活,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二儿子学校毕业,好似上了个大专还是普通本科,在兰州打工成家,孙子已经十三岁。庚子年,不幸媳妇子患疾病故,走时,年近三十五六岁。
杨炳俊本人患有脑部囊肿,做过手术,风湿病也很严重,双手弯曲,指骨节外凸,还做过更换膝关节的手术。
人的一生,要分几十几截的活,完美华丽的人生实在不多。有人说天是公平的,这话有时也有错,有时天的不公,让人根本无有办法解决。
杨炳俊的老婆是同村人,憨厚老实。上学少,下苦同社没有几个女人能抵过。记得她,好似没有花季少女过,很少见她逛集市、进超市,穿过什么值钱的衣物,朴素地象一片榆叶,困苦挫折中,顽强地挣扎,没有任何宣泄地活着。过早地弯了腰,过早地白了头,过早地鬓角露出了皱纹。
几次路上遇见,她好似拿一把羊鞭都在追堵跑入庄稼地的头羊,都顾不得和她说一句话。一次,她独自一人拉着一辆架子车,肩膀背拉绳,一手扶车辕,一手往嘴里塞馒头,旁若无人地在平岘口走着,看到后,我的鼻子有点酸酸的感觉。
没有怨悔的劳作,不分黑白地辛苦,当代女性赶时髦的行列里,她是很另类的一位。敬佩!
承担一个家庭的不幸,又要苦挣一份活着的资本,这位瘦弱女人的躯体里,跳动的一颗心不知有多么地强大?!
我不会轻易被高大上感动,但我时常会为平凡而苦难的人掉泪。因为高大上除非有背景支撑,否则健全顺畅的人,只要努力都可能有来。唯独苦难和不幸加于一身,而奋不顾身活着的人,一般人只能自惭形愧。
农忙时,杨炳俊的女人还要忙田里活,羊不能站在圈里经常喂养,需要赶出去运动,吃一些天然野草,才能健康,且极快地生长。这个时候,杨炳俊就接替妻子,干起牧羊的临时工。
出门时,羊走前面,他骑电动车尾随,到荒地处,停下电动车,他一瘸一拐地拿一个简易的既能住拐、放下又能当凳子的物件,走走坐坐,待妻子干完当日地里活,再把走到高坡或远处的羊赶回来,一同随羊群回家。
春节路过他家,他正在羊圈门前伺弄羊羔,开朗的表情看不出他的苦悲。问了同学,说了家庭。
暴露变形的手指节,肿胀明显。他坐在凳子上说话,说晴天他多时在庄墙前晒会太阳,这样身体才自感舒服痛快……
我折服他的心性,因为不断的打击没击倒他。
我赞赏他的坚强,几次手术,病魔缠身,他还能热情地生活。
离开后,总有一个坐凳子牧羊人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这就是杨炳俊。他用顽强和乐观证明:活着才是人生最该珍惜的,只有活着,才会看到盛世花开,春光的无限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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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人忆(二)
——走了的玉春哥
前天子夜,闻听您十分严重,我和全军赶到您家,昏迷的您突然说出我的乳名,然后又昏迷了过去。守候的侄女和女婿,感觉很惊奇。
今日离开故乡的我,得知八十二岁的老哥昨夜归西,心中凄楚酸悲,写几句话,算是对他的心灵慰祭!
杨玉春和我同族同辈,属大房头大爸的二儿子。从年龄上讲,他生下我都宽绰有余。记得他,好像他已人到中年。生育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嫂子系本乡陈家庄子稍沟社张家之女,已先他而逝。
因年纪已大和青年时代劳疾原因,最近几年他一直身体不好,不时患病睡卧。本人回家,去集镇购买东西时,多在平岘口加油站对面,侄子收破烂的滩点门前遇见。视力不好,听力下降,走路不稳,抓住我的手颤抖流泪,难过的我不知如何安慰耄耋之年的这位老哥哥。
由于哥哥系破落地主成份,年轻时代只能干苦脏累的农活。现镇中学、小学原两坡水大教室的塈子基本都是哥哥和他的亲堂弟兄所打。打塈子是一项既苦又累,还需一定技术的含量的体力活。六月三伏,炎阳高照,他光着脖子,汗从黑黝黝的额头、脊背直流,每天打够六百片左右,才能收工回家,两块钱,队里再给他记十分工。他三锹操一塈母子土,然后光脚后跟在塈母子四角一蹲,双脚踏在塈母子踩攘,后提起六公斤左右的石杵子重杵三下,轻杵再拾一遍,光脚两捋,右拳打开暨母子后档,跳在侧面,双手搬起暨子,两手侧面一端,腾腾腾地端到土坑之上,错落有致地码好!如此循环往复。
那时上小学,看到哥打塈子麻利洒脱,常常给小朋友炫耀:你们知道吗,后操场打塈子的是我哥……
除了打塈子,他做泥水匠的活也是一流,那么大的教室,不用吊线,他能把高三四米的墙,砌得端端正直溜溜,经他用泥篦裏过的墙,平整匀称,且干活速度极快。
生产队拔根子小麦,一捆有五六十斤重,他用单杈戳起麦剪儿,往数米高麦垛子上扔麦剪儿的活,一般臂力和腰力不行的人,扔几剪就再也扔不上不去了,别说干一整天。要把一个马头麦垛子码好!他和同村几位,就那么四五人,经年拉麦时,都干这种活。麦土加汗水,他和好多干活人的脸都象古装戏花脸演员的脸。
当时,他家几乎和我家情况一样,孩子多,挣工份的人少,经济拮据,吃粮紧张,断顿喝汤是经常。
全家吃饱是在包产到户之后,但同社与其他家庭比,光阴一直紧张。
杨玉春哥虽是半文盲式的农民,但古装戏剧的老生、须生有扮相有唱功,声情并茂,解放初期和包产到户之处,在附近乡镇,很有名望。因我和他同台演出过,他对秦腔的道白唱腔拿捏企及的很准,对角色的体会,截止目前农民演出大军中,我还未见几个。瞪眼说笑,不是本人,而是真正的戏剧人物!看过他的戏,才知角色要用心灵去体会,并不是拼尽力气的吼唱!
一生本分低调,终生劳作不休,为吃喝生活拼命,替儿女操心。不搬弄是非,不无中生有。安贫乐农,不怨不嗔。好人啊!
今日农历称人七,您大限期止,命归西天。希望哥哥一路走好,来世咱们还能在一起说笑!
今日雨水,阴退阳生,万物萌发,憾哥哥寿终正寝,遨游西方极乐之地。但愿哥哥,在另一个世界,有贤嫂相陪,活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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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进荣,曾用名绿云、罗巴、走天涯。甘肃省会宁县人。本科学历。中学时代起在《中学语文报》《诗歌报》《散文林》《诗人》《驼铃》《白银晚报》《白银文艺》《甘肃日报》《首都文艺》《乡土文学》《乡韵》《陇上风情》《天南地北会宁人》《中华诗词》中国网、神州网、《今日头条》等网络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多篇。现供职央企,从事管理工作。
作者前期文字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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