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第36章）

第36章  喜得爱女  千里琵琶

王维喜得爱女的消息，辗转传到了玉真公主耳中。

此时，她刚从王屋山回到长安。她此番回来，和妹妹霍国公主有关。

霍国公主出生于702年，比玉真公主小10岁。719年，由李隆基做主，嫁给了河东裴氏子弟裴虚己。婚后，夫妻俩举案齐眉、感情甚笃。

裴虚己本就家世显赫，娶了霍国公主后，更是官拜驸马都尉、光禄少卿。

可惜裴虚己虽然身处官场，但却不懂政治。他经常出入岐王府中，有一次喝多了，还和岐王聊起了谶纬之学，严重违背了李隆基规定的“王公贵戚不得与外人结交”的规矩。

李隆基为之大怒，他认为，历朝历代，诸王谋反，有时不是诸王本人有异心，而是受身边人的挑唆蛊惑。

720年10月，李隆基以“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之罪，将裴虚己流放岭南新州。

可怜新婚不到一年的霍国公主，就这样和裴虚己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不过，李隆基对岐王倒是亲密如故，还有意无意地对大臣们说：“我们兄弟之间本来没有隔阂，只怪有些阿谀小人趋炎附势，但朕决不会为此责怪自己的兄弟。”

紧接着，721年初秋发生了“黄狮子舞”事件。这次，不仅刘知几、刘贶、王维等人被贬，岐王也受到牵连，贬谪华州。

已流放岭南一年的裴虚己，听到这个消息后越发灰了心。他知道，要想重返京城，已是遥遥无期。

霍国公主一直惦记着裴虚己，她多次恳求皇兄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让裴虚己重返长安，但被皇兄凛然拒绝了。

722年春天，岐王痛失爱子李瑾，裴虚己得知后，便赶赴华州吊唁，安慰岐王。此事又被李隆基知道了，他不动声色地召霍国公主入宫，命令她必须与裴虚己离婚。

这对霍国公主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原本一心一意要等裴虚己回来的她，如今却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了。最终，她被迫同意离婚。

远在岭南的裴虚己，得知公主和他离婚的消息后，愈加心如死灰。723年春天，身心俱疲的他，在岭南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噩耗传来，霍国公主悲痛欲死。她既痛恨自己的懦弱，又怨怼皇兄的无情，是他活活将裴虚己逼上了绝路。但李隆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还年轻，随时都可以改嫁，皇兄自会替你安排。”

她的心，一点一点凉透了。看透世态炎凉的她，决定仿效玉真公主，出家为道，从此青灯残卷，了此余生。

得知霍国公主的悲惨遭遇后，玉真公主也是一声叹息。在外人看来，身为公主，一生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其实，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从她们出生那一天起，就注定只是皇家的一颗棋子。对于一颗棋子来说，命运从来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也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一颗棋子的喜怒哀乐。

于是，玉真公主辞别司马承祯，星夜兼程赶回了长安。

即使无力改变妹妹的命运，但至少让她知道，还是有人疼惜她的。

姊妹重逢，想到各自的人生遭遇，不禁唏嘘落泪。

“妹妹，司马道长说，生命是一场修行，修行的第一步，是信敬，第二步，是断缘。妹妹，你确定已经断缘了么？”玉真公主叹了口气，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断缘？”霍国公主眼神空茫地看着远方，“姊姊，如果我已对红尘了无牵挂，但心里却忘不了他，算是断缘么？”

霍国公主这句话，让玉真公主的心也深深刺痛了。霍国公主的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因为，她何尝不也是如此？

她无言以对，替霍国公主轻轻拭去眼角泪痕：“妹妹，如果你还会为他流泪，那么，你和他的缘分还没有断。人死不能复生，从今天起，你为他好好祈福吧，这是生者唯一能为死者做的了。”

听说玉真公主回到了长安，曾经出入玉真观的文人雅士们又陆续登门拜访。

这日，李龟年登门拜访，玉真公主不由想起了721年听他弹奏《相思》和《息夫人》，在他的歌声里听懂了王维百转千回的心事……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两年了。两年时光，既白驹过隙，又漫长久远。

“龟年，眼下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你且挑几首清新活泼的曲子，我和妹妹听上一听。”连日来，霍国公主一直沉默不语。为了宽慰妹妹，玉真公主向李龟年提议道。

李龟年低头想了一想，颔首微笑道：“真是巧了，龟年最近刚谱了王参军的一首诗，名为《春中田园作》，不妨请两位公主听上一听？”

说着，他拨动手中琴弦，婉转悠扬地唱了起来：“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持斧伐远扬，荷锄觇泉脉。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临觞忽不御，惆怅远行客。”

当李龟年说这是王维写的诗时，玉真公主的心便提了起来。去年济源一别，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份意境，非常人可及……”听李龟年唱罢，玉真公主不由点头叹道。

“公主所言极是。王参军的诗，最适合谱曲演唱。对了，龟年听说，他刚喜得爱女，龟年正想谱首新曲给他道贺。”

李龟年去年秋天故意向李隆基提到王维，不料却被李隆基按下不提，李龟年一直替王维可惜。此番玉真公主归来，他知道玉真公主对王维有提携之恩，便在玉真公主面前有意提到了王维。如果她能帮王维到李隆基面前美言几句，或许王维的回京之路还有转机……

果然，玉真公主似乎愣了一愣，稍稍直起身子：“不知王参军何时喜得爱女？”

“好像是今年四月的事了，听说他为爱女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王田田。”

王田田？今年四月出生？那崔氏应该是去年夏天怀上的孩子？如此说来，当是他们在岐王府偶遇之后不久的事……玉真公主不由幽幽想了下去。

接下去，李龟年又陆陆续续弹奏了其他一些曲子，但玉真公主似乎恍若未闻，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既然他喜得爱女，她也要送他一份贺礼……

正当玉真公主不知该送王维什么礼物时，有一个人主动送了她一份礼物，他就是安禄山。

安禄山703年出生于东北营州（今辽宁朝阳）。父亲是粟特人，姓康，母亲是突厥人，阿史德氏，是突厥族的一个巫师，以占卜为业。

阿史德氏婚后多年未能生育，便去轧荦山祈祷（突厥人尊轧荦山为战斗之神）。不久后，阿史德氏怀孕了，生下了一个男婴。为了感谢轧荦山，就给儿子取名为康轧荦山。

康轧荦山出生不久，父亲就病逝了。

710年，阿史德氏带着他改嫁给突厥将军安波注的哥哥安延偃。从此，康轧荦山改名为安禄山。安波注有个儿子，名叫安思顺，出生于695年，比安禄山大8岁。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很是厚密。

713年，安延偃所在的突厥部落逐渐衰落，只好带领妻子阿史德氏、继子安禄山、侄子安思顺、安文贞以及同姓亲族安孝节等，离开营州，前往山西，投奔安孝节的弟弟、当时担任大唐河东道岚州别驾的安贞节。

不久，安思顺应募从军，来到唐朝和吐蕃长期对峙的陇右边防前线。

对于大唐来说，吐蕃一直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从唐高祖时起，大唐和吐蕃一直保持着长期作战状态。

为了防范吐蕃来袭，实现对西域的控制，大唐在河西、陇右、关中、西域等地都设立了边防。

714年7月，安思顺从军不久，吐蕃以十万之众公然侵犯大唐临洮、渭州、兰州等地，大肆抢掠大唐的牧监马匹等。

形势危急之时，李隆基任命初唐名将薛仁贵长子、当时已66岁高龄的老将薛讷担任陇右防御使，带兵出征。

薛讷宝刀不老，率领杜宾客、郭知运、王晙、王海宾、安思顺等一干骁勇善战者，奋力反击，大获全胜。

可惜的是，被委以重任担任先锋的王海宾，与敌方激战于渭州西界武阶驿时，因后方援救不力，最终寡不敌众，战死沙场。

战争结束后，薛讷十分自责，特向李隆基禀告此事。李隆基感念王海宾的忠心耿耿，追赠王海宾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并将他年仅九岁的儿子王训接入宫中，收为义子，赐名王忠嗣，在宫中抚养长大。

720年，薛讷病逝。721年10月，距离吐蕃大捷七年后，李隆基感念那次大捷带给大唐的边防安定，就诏命封赏薛讷、杜宾客、郭知运、安思顺等抗击吐蕃的有功将领，让他们继续守卫边防，保大唐太平。

作为当年战争的有功者，安思顺从右监门卫将军、临洮军使，被提拔为洮州（今甘肃临潭）刺史，兼莫门军军使。

消息传来，安家无不欢欣鼓舞，安禄山更是对安思顺崇拜得不得了。不过，安禄山并不愿意从军，他喜欢的是做生意。

开元年间，随着西域道路的畅通，各民族日益融合，边境贸易日益发达。安禄山从小就喜欢在互市厮混，他极富语言天赋，无师自通，精通突厥、鲜卑、粟特、匈奴、羯、氐、羌等六七种少数民族语言。加上他天生能说会道，就在互市当起了牙郎，专门替买卖双方翻译，促成买卖，赚取佣金。

除了喜欢做生意，安禄山还喜欢跳舞，尤其擅长胡旋舞。

别看他人长得五大三粗，但跳起舞来十分灵活。只要胡旋舞曲响起，他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转圈时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723年春天，安禄山来洮州（今甘肃临潭）看望安思顺。听说安禄山擅长跳胡旋舞，安思顺就取过一把琵琶，递给安禄山道：“这把琵琶是前年粟特人康待宾起兵叛唐时，我跟随朔方大总管王晙、陇右节度使郭知运讨伐敌军时，在敌方军营中缴获的。郭大人精通音律，曾搜集一批西域曲谱进献圣上。那个闻名遐迩的《凉州曲》，就是他进献的。很多诗人喜欢《凉州曲》，纷纷填写新词。其中，蓟门才子王之涣写的'春风不度玉门关’最好。”安思顺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郭大人前年在军中病逝时，特地将这把琵琶交给我，让我送给擅弹琵琶之人。你帮我看看，这把琵琶音色如何？”

安禄山顿时对这把琵琶肃然起敬，忙双手接过琵琶，细细端详起来。这些年来，他在互市看过不少好琵琶，但都不及眼前这把琵琶精美。

这把琵琶通身用紫檀木雕刻而成，两面镶嵌着螺钿、玳瑁和宝像华文，更难得的是，琵琶顶部还镶有一块鹅卵石大小的极品羊脂玉，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安禄山轻轻拨动了一下拨子，便发出清越悠扬的声音，且余音绕梁。安禄山不由啧啧赞叹道：“阿兄，禄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上乘的琵琶！”

安思顺点了点头：“郭大人特地交代，要将此琵琶送给精通琵琶之人。我是一个粗人，琵琶留在我手上，也是白白暴殄了天物。你在互市见多识广，若是遇到精通琵琶之人，便是送他也使得。”

安禄山心头暗喜，这把琵琶如果拿到互市上去卖，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这样想着，便向安思顺抱拳谢过，忙忙地收下了琵琶。

从洮州回到山西后，安禄山琢磨着，听说长安的达官贵人出手最是阔绰，要想把这把西域琵琶卖出天价，还需去一趟长安才好。主意既定后，他便向举世无双的长安城出发了。

这日，是723年七月初一，是长安的赶集日。晋昌坊大慈恩寺外面的整条大街上，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路商贾云集于此，所售之物除了日常所需的货品，更有平时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长安城内的男女老少，无不呼朋唤友，蜂拥而至。

为了让霍国公主散散心，这天，玉真公主也拉她一起来大慈恩寺走走看看。

大慈恩寺建于公元648年。当时，太子李治为了追念母亲长孙皇后的恩德，特地在曲江碧水之北、大明宫墙之南修建了慈恩寺。

大慈恩寺建成后，玄奘法师在这里主持寺务，领管佛经译场，创立了汉传佛教八大宗派之一的唯识宗。此后，大慈恩寺香火之旺，地位之高，让其他寺庙望尘莫及。

玉真公主和霍国公主乘坐的翟车在人声鼎沸的街头缓步前进，路边不时有人表演杂耍、剑器舞等，围观者人山人海。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玩意，玉真公主低头思忖：“送他什么好呢？”

忽然，一阵喝彩声、叫好声从街角传了过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玉真公主示意车夫停下，携了霍国公主的手，一起往人群走去。声音响处，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她们只好从人缝里挤了进去。

只见在街边空地的一块小圆毯上，一个面方体阔、健壮敦实的胡人汉子正如风舞飞蓬般迅速旋转，随着鼓点节奏越来越快，他转得越来越急，手中的彩带渐渐化成了一条彩圈，在摇摆腾跃中身姿百变，但双脚始终没有离开小圆毯一步。

玉真公主不由点头叹道：“女子跳胡旋舞见得多了，男子能跳得这般好的，倒是头一回见。”

霍国公主似乎也看怔了，眼前这个男子明明人高马大，但却始终在小圆毯中原地打转，若非亲眼所见，倒还真有些匪夷所思。

姐妹俩正思忖间，胡旋曲嘎然而止，只见胡人汉子停下舞步，向围观群众弯腰按胸行了一礼，满脸堆笑道：“某姓安，名禄山，小名轧荦山。这是某第一次来长安，一时兴起，给大家跳舞助兴，多谢大家捧场。”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啧啧赞叹声：“难怪跳得这般好，原来是胡人！”“胡旋舞来自西域，今日见到地道的胡旋舞了！”“今日大开眼界了，再来一个！”

玉真公主和霍国公主看了会热闹，正欲离开时，忽然听到安禄山眉飞色舞道：“某这次来长安，特地带了西域的奇珍古玩，大家请看，这是一把来自西域的镶玉琵琶……”

“来自西域的镶玉琵琶？”玉真公主不由脚下一顿，转身看向安禄山手中的琵琶。正想走过去看个明白时，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大约40多岁年纪，眉目疏朗，神色安然，对安禄山颔首微笑道：“这位壮士不仅会跳胡旋舞，手中还有如此好物，裴某倒想看上一看。”

玉真公主并不认得说话之人，倒是霍国公主脱口而出道：“这位可是裴焕之大人？”

那人转身看了一眼霍国公主，立即肃然行了一礼：“在下正是裴耀卿，见过两位公主，不知公主在此，耀卿照顾不周，还请两位公主多多包涵。”

原来此人是长安县县令裴耀卿。和霍国公主亡夫裴虚己一样，裴耀卿也出身于河东裴氏，父亲裴守真，早年担任过宁州刺史。裴耀卿比裴虚己年长10多岁，裴虚己迎娶霍国公主时，作为同族之人，裴耀卿也曾到场祝贺，故和霍国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论起辈分来，裴耀卿是两位公主的父辈之人。早在701年，20岁的裴耀卿就被相王李旦看中，担任相王府典签，是李旦的智囊团成员之一，深受李旦信任。

710年，李旦即位为唐睿宗后，裴耀卿被授为国子监主簿，后历任考功司员外郎、右司郎中、兵部郎中等职。

712年，李隆基即位后，也很赏识裴耀卿的才能，擢升他为长安县县令，正五品。

长安县原来实行配户和市法，以官府名义按户征购财物，长安百姓深受其苦。裴耀卿到任后，体恤民情，实行改革，改征豪富之家，并预先支付钱款，杜绝奸邪欺瞒的弊病。此举一出，大快人心，长安百姓纷纷称颂裴大人。

今日，他微服私访，和长安百姓一起赶集。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心情好不舒畅，便停下脚步欣赏起了安禄山的胡旋舞，不料却遇见了两位公主。

安禄山虽不知道眼前这两位女子是大唐公主，也不知道眼前这位男子是长安县令，但善于察言观色的他，迅速打量了几眼后，便在心里断定，这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定是朝廷官员，而能让他如此肃然起敬的两位女子，门第一定更高……

正当裴耀卿向两位公主行礼时，安禄山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向裴耀卿双手奉上西域琵琶，连连抱拳道：“三位贵人好眼力！安某在互市担任牙郎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精美的琵琶，端的是难得一见的宝物，相传是西域乐师模仿当年昭君出塞时那把琵琶精心打磨而成……”

说着，他指着琵琶上端镶嵌的一块美玉道：“贵人们请看，这是产自昆仑山的和田羊脂玉，是玉中极品。当年昭君出塞时抱的琵琶，也是这般镶嵌美玉……”

“哦？这把琵琶还有这样一番渊源？”玉真公主顿时颇有兴致。

裴耀卿看玉真公主喜欢这把琵琶，就恭恭敬敬递到玉真公主手中：“请公主过目。”

听裴耀卿口中吐出“公主”二字，安禄山不由唬了一跳，原来眼前这位女子竟是大唐公主？他忙“扑通”一声跪在玉真公主面前，连磕三个响头道：“安某有眼不识泰山，公主若是喜欢这把琵琶，安某愿意当场奉送。”

玉真公主并不理会安禄山说的话，而是手抚琵琶，遥遥想着，当年昭君孤身一人出塞时，在大雁哀鸣声中弹奏琵琶，是否在哀叹去国怀乡之情？如果将这把琵琶送给王维，让他在心情落寞时弹奏一曲《郁轮袍》，是否也能疏解他贬谪济州的失意和落寞？

这样想着，她便在琵琶上轻轻拨弄了几下，果然音色高亢清越，非平常琵琶可以比拟。

听着这琵琶声，霍国公主也不觉长长叹了口气：“昭君当年去国怀乡，远赴塞外，其中又有多少情非得已？从古到今，女子的命运何曾真正自由过？”

玉真公主转身看着安禄山，语气平静却又隐隐透着期待：“不知这位壮士能否用此琵琶弹奏一曲《郁轮袍》？”

“《郁轮袍》？”听到这个曲名，安禄山那双乌黑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挠了挠头，憨笑道：“安某是粗人，只会跳胡旋舞，不会弹奏此曲，让公主见笑了。”

玉真公主不由一阵怅然，是啊，除了王维，又有几人会弹奏《郁轮袍》？不料，却听裴耀卿朗声说道：“启禀公主，微臣倒是听人弹过《郁轮袍》，悲切哀怨，令人动容，是不可多得的好曲。公主若是喜欢，微臣请京城乐师弹奏给公主听。”

“哦？”她看了裴耀卿一眼，问道，“不知裴大人曾听何人弹奏《郁轮袍》？”

裴耀卿叹了口气道：“是原先太乐署的王摩诘大人，他弹奏的《郁轮袍》，堪称天下一绝。”

听裴耀卿提到王维，原本眉头微蹙的玉真公主，心里不由一喜。她原以为，只有她一人惦记着王维，却不料长安县令裴耀卿也对他仰慕有加。看来，王维虽人不在长安，但长安却记住了他。

玉真公主点了点头，凝视着琵琶上的美玉，暗自思忖：“琵琶上的美玉，不正暗合了我名号中的'玉’字？如此说来，这把琵琶倒是为我而来了。”

见玉真公主的目光一直不曾从琵琶上移开，安禄山心思急转，一脸讨好道：“安某初来长安，便能有缘结识贵人们，真是三生有幸。贵人们若不嫌弃，安某下次再带一些西域的新奇玩意来长安，供贵人们赏玩。”

裴耀卿看了一眼玉真公主，公主点了点头，裴耀卿会意，转身对安禄山道：“安壮士客气了，你若在长安有事，来长安县衙寻裴某便是。”

玉真公主已打定主意，明日便遣人将这把镶玉琵琶送到济州，给王维一个惊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