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播种玉米
文/邢桂珍
回到故乡的第二天,外孙女丹丹给我带路,去看望陈大哥。
陈大哥搬到生产队厂房的位置,我远远地望见他在搬弄石头砌墙,看清那个身材瘦小,嘴里叼着烟,干活麻利的熟悉身影,就激动地喊道:“陈大哥!”他抬起头,向我这边张望,满脸疑惑的表情。是啊,一晃30年没见面,我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他哪能看得出来。他认识领路的丹丹,走近我略微思索地问道:“你是邢家老几啊?”我奔过去握住他的手说:“大哥,我是老三啊。”他说:“你是三丫头?这人不经混啊,一晃我们都老了。”我赞许地点点头。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抽回手,搓掉手上的泥土,说道:“快进屋吧。”
这是三间瓦房,屋里设施齐全。酸菜缸的角落里,放着刚捡回来带土的鸭蛋,饭桌上有吃剩的大米饭。
大哥向我一一打听家中亲人的近况。他的两个儿子都有了不错的工作,孙子也上学了。遗憾的是大嫂还没享受几年好日子,就得病走了。他说着眼里留下了思念的泪滴。我马上转移他的注意力说:“大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跟你的犁杖种过地吗?”他边点头边说道:“当然记得。”我说:“是你当年教会我播种,你是我田地里的辅导老师啊。”
我从小就对土地有兴趣,心灵在田野里很安适。上学以后,抽空就去生产队间苗、薅草,触摸大自然。到了十三四岁起,我这个小社员已升入成人组里点种子。我们这组的耕牛能领会人的意图,到地头面对荆棘,它闭着眼睛向前冲,能通人性地找到返回来该走的那条垄。
旧垄沟撒上农家肥,陈大哥吆喝一声:“驾!”黄牛向前方拉犁蹚开陈垄,大哥边扶犁边回头对我说:“踩垄中间。”“记住了。”我开心地答应着,在新垄上踏出大约间距一尺左右的脚窝,折返时抓出左臂筐里的玉米种子,投到脚印里。陈大哥在地头喊道:“一次点下三五粒,低头弯下腰。”“知道了。”我边点种子边答应。乔哥抓粪放到种子附近,耕牛迈蹄伸颈拉犁,陈大哥手扶犁杖,犁铧蹚土掩盖种子和粪,此时,会听到犁铧触碰石头发出“嘎吱嘎吱”声,到地头伴随陈大哥一声“吁……”,耕牛侧头“哞”叫一声,与枝头布谷鸟“咕咕”的鸣啼,合成了一曲催人耕种的春乐,我们编织了一幅田间劳作的和谐画面。
大地给了我很多感动,犁杖蹚出的新垄,湿润的泥土散发着一股清香,翻出奔跑的小虫、盘根错节的苦菜根,我那时好奇,虫子和野菜根,为什么寒冬冻不死?顽强的小草为啥屡战不败?这些神奇的动植物,诱惑牵动着我的心,探索小生命的奥秘,陶醉在生发的童梦中,我疑惑地遥望太阳,太阳给我披上万道金光,夜晚我遥望星空,茫茫繁星淘气地向我眨眼睛。
种地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地而坐,近闻花千树的馨香,遥望绿意渐浓的旷野,聆听陈大哥为们我们轻唱《智取威虎山》选段,他的歌声传遍山野。风儿为他伴奏,杏花摇枝伴舞,蒲公英晃动叶片为他鼓掌。他为我们的田地生活增添了乐趣。我一边听歌曲,一边跑到地头折几枝杏花,给耕牛扎到脑门上,或绑在牛角上。耕牛知道我在打扮它,就仰起头老老实实地配合。
几天后上学的路上,无意中发现玉米苗破土发芽了,我感觉这些小生命和我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心里就沾沾自喜。尽管春寒料峭,小苗向着阳光伸展嫩叶,好奇地打量复苏的万物。伴随河水潺潺,聆听鸟儿婉转的歌喉,在风中抖落身上的泥土,向着春天释放生命的活力。我移步苗前,俯下身子摸着小苗对它们说:“我的宝贝,你们太可爱了。”我观察有个别偏离垄心的秧苗,就向幼苗惭愧地说道:“对不起了小乖乖,这是我不专心的错。”下次播种时,我会倍加珍惜与种子之间的默契,种地点种子不再分神了。
仰望自己播种的一条条新垄,就像挂在蓝天下的五线谱,用手指弹奏高低不同的音符,与风儿和谐演绎,谱一首大自然欢快的乐章。
幼苗经过农民锄草、追肥、田间管理、阳光的普照、雨水的滋润,一天天地长高,它的灵魂属于汗滴禾下土的农民,它的旺盛成长,都是为秋天金灿灿的玉米棒子而努力。
陈大哥说:“你的记性挺好,这些事都记得。”我说:“我童年在这小山村经历的事,都刻进我的骨子里了,越老越怀旧。”我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看到陈大哥水缸上的葫芦瓢,我端起水瓢,拧开自来水阀门,一股甘泉涌入心窝。就像田地里干渴的玉米苗,得到了雨水的润泽。
202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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