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三:明天会更好
第三章 惹祸的猪
肖颦
张美红家的麦子终于割完了,可自家的麦子一棵还没动呢。第二天,郭秀又摸着黑起了个大早,她得去找张美红,该割她家的麦子了。
郭秀提着镰刀走到乔顺子家大门前,轻轻拍几下门,叫了声“美红”,却是没人应。她只好加大力度又拍了几下门,连叫三声“美红”,仍然是没人应。
于是,郭秀暗自思忖,可能是美红昨天太累了,睡太沉了,自己先去割吧。等她醒了,自然会去地里找她的。
郭秀拿着镰刀一个人来到地里,只见四周黑乎乎的,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她心里不禁毛毛的起来,心里再怎么发毛也不能拐回家了,好多人家的麦子都已割完了,只有她家的一棵还没动。想到这里,真是心急如焚啊!
郭秀一硬头皮,胡乱地哼起调调,给自己壮胆,找到她家的地头,弯下腰大把大把地割起麦子来。
老天仿佛也在垂怜这个劳苦的女人,开始慢慢地收拢他散布在大地上的黑幕。
太阳也悄悄地出来探望她,慢慢地喷洒出热烈的光芒拥抱她。
渐渐地,机器的隆隆声,人们的嬉笑声,镰刀割麦声,还有铁叉装车声等等,又一股脑地充斥在了热火朝天的田野上。
郭秀身后被她割掉的麦子,东一堆西一堆地排列着,排成了两列算不上整齐的队伍,却也很是庄严神圣。
张美红却还是没有踪影。郭秀直起腰,扬起一个手臂,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抹满头大汗,转身看看自己已快割了半块地了,想起家里两个孩子该睡醒了,便提着镰刀匆匆往家赶去。
郭秀从地里回来,刚一走到胡同口,看到乔顺子家的大门敞开着,好像是乔顺子正蹲在压水井旁边刷牙。
郭秀不禁一阵惊讶,忙走到乔顺子家大门前,定睛一看,还真是乔顺子。她忙吃惊地问道:“顺子,你咋回来了?你大勤叔呢?”
乔顺子转头不屑地瞥一眼郭秀,端起面前地上的水杯,喝口水漱漱口,然后现出一脸怒色,生气地说道: “谁知他去哪儿做发财梦去了?把我骗到山沟里,炼钢厂倒了,老板跑了,我一个人爬火车回来的!”
郭秀还没反应过来,张美红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也气呼呼地说道: “本想着跟大勤叔一块出去挣点钱呢,别说挣钱了,我们还倒帖了两百块钱。顺子走时,还是向我哥借了两百块钱做的路费!”
郭秀顿时明白了,难怪张美红没去帮她割麦子。她也知道她那个二货男人去了哪里,他肯定又去G城找他那个所谓的战友去了。
自知理亏,看看乔顺子两口子冷冰冰的脸,郭秀只好拖着沉重的身子,悻悻地回自己家去了。
走进小院,来到堂屋门口,堂屋里,木板床上,乔秋禾和乔小诚正坐在床边抹着眼泪。矮小的厨房里,乔家诚正坐在灶前烧着火。
三个孩子的一声“妈”一出口,郭秀两行热泪奔涌开来。
乔家诚一看妈妈哭了,忙起身走到妈妈身旁拉她到堂屋坐下,关心地询问:“妈,你咋了?咋哭了呢?”
乔秋禾、乔小诚也忙下床,奔到妈妈跟前,一人扬起一只小手帮妈妈擦着眼泪。
郭秀像个木头人一样坐着,像喃喃自语又像对三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倾诉:“妈该咋办呀?你们的二百五爹又去了G城,还得罪了顺子两口子。这下,没人帮我割麦子了,我一个人该咋办呀?”郭秀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妈,明天学校就放麦忙假了,老师也得收麦子,明天我帮你割麦子。”小家诚俨然一个小大人,挺起小小的胸脯安慰妈妈。
“妈妈,以后你下地,我在家看着弟弟,我俩都不哭了,我还会帮你做饭。”小秋禾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安慰妈妈。
“家诚,诚子,赶明儿你们两个长大了,千万不要像你们的二百五爹,得听妈的话,知道吗?”看看几个懂事的孩子,郭秀的难过的心稍宽慰了一点。
乔家诚似懂非懂地对妈妈点点头,乔小诚也学着哥哥点点头。
“我有俩儿子呢,赶明儿我俩儿子长大了,就好了!我怕啥?我啥也不用怕!”郭秀喃喃自语地说着,一手摸一个儿子的头,脸上现出坚定的神情来。
儿子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就是她在生活的道路上前进的动力。
倒不是心里没有闺女,只是闺女迟早要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的。所以闺女只能用来疼,不能用来靠。这是当时当地几乎所有人的观点。
如果谁家没个儿子,就会遭人暗地里的耻笑,郭秀在这点不用担心被人耻笑,这也是她唯一的骄傲。
乔顺子哥俩都没有儿子,闺女生了几个,送人的送人,夭折的夭折,就是没有一个带把的。好在哥俩生得膀大腰圆,又很会阿谀奉承,圆滑世故的,村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他们巴结得团团转。因此,没人敢耻笑他们。
当时农村陋习罄竹难书,还是再来说说郭秀吧。
虽然,陈东明两口子很是热心,一再叮嘱郭秀有需要帮忙的去找他们。可是,眼下这繁忙的季节,哪家哪户不得忙着收麦子,郭秀哪好意思去找人家帮忙?她只能单枪匹马地奋斗在繁忙的农活中。
好在乔家诚放了几天假,虽说他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过做点简单的吃食,哄着弟弟妹妹还是可以的。
郭秀在两天家里地里风尘仆仆的奔波劳累中,终于把她家的麦子全都割完了。
在这两天中都是小家诚做的饭,他做好饭哄着弟弟妹妹吃了,然后再给妈妈送到地里,让妈妈省下路上的时间,多割点麦子。
他做的饭说白了,也就是馒头配白开水。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男孩儿,能会做什么饭呀?不过,总好过又凉又硬的馒头配井里的凉水吧。
麦子总算割完了,想想两天了,她和几个孩子都没吃上一顿热汤热水的饭了,大晚上的,郭秀强撑起快散了架的身体擀起面条来。她得好好做顿饭,让孩子们多吃点。
黑死累活割完了麦子,却只是才完成农忙的一个小步骤。繁重的任务还在后头。
热汤热水地吃了一顿像样的饭后,郭秀简单地收拾一下,决定先好好睡一觉,养足精力再迎接下面的重任。身体不仅是革命的本钱,更是生活的本钱!
她实在是太累了,领着孩子们躺在床上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终于睡了一个美觉,郭秀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虽然几天以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但天亮才起床对她来说,还是太奢侈了。她看看三个孩子还睡得正香,帮他们拉了拉滑落的被单,就小心翼翼地起了床。
郭秀打开堂屋门,猛然发现院子里一些物什杂件,乱糟糟地四处散落着,像是被抄家了一样。
她突然想起什么,忙向猪圈跑去。跑到猪圈前一看,果然猪圈门倒了,猪也不见了踪影。遂想起,昨天晚上忘记喂猪了,猪肯定是饿得受不了,跑出去找食去了。
于是,她忙跑到大门外,左右瞅着,正不知该去哪边找猪,她家的猪突然从乔顺子家跑了出来。
随后,乔顺子跟着猪撵了出来。
“顺子,这是我家的猪,咋跑你家去了?”终于找到猪了,郭秀心里不禁一喜,忙迎上前去。
谁料,郭秀不说是她家的还好,一听郭秀说是她家的猪,乔顺子随手抄起他家大门旁一根粗大的木棍,快速地抡起,不由分说就恶狠狠地向猪身上砸去。
正无所事事地往家走去的猪,身上冷不丁地猛地挨这一闷棍,立即嚎叫一声,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胡同里乱窜起来。
乔顺子不甘罢休,一边凶神恶煞似的追着打着,一边咬牙切齿地对郭秀叫嚣道:“原来是你家的猪,你看看去!把我家的麦袋子咬成啥样了?今天我非打死它不可!”
可怜的猪被打得向胡同口跑去,意欲逃跑,却被乔顺子一个迅速闪身堵住了去路,又生生地被他砸了一棍。